我忙道:“大哥,让夫人但说无妨。我两个又不会去报官,怕甚么?”
那妇人才瞧了他男人一眼,向我道:“他就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怕死个人。我方才想说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先帝爷和贞顺皇后的事儿,满天下还有谁不知道么?若是先帝爷看中子嗣,早年多纳些娘娘,还怕生不出来?连皇帝都看得开的事,我们平头百姓还看不开么?安生着过日子就成!”
我方才边与那妇人说话,边觊觎着房选面色。他脸上并无悲喜,正是一贯待人的温和与疏离。我取了那妇人包好的鲞鱼,便辞去,唯恐话说的多了生出事端。
转出来,房选仍与我并肩走着,待走了许久,亦不说话。我手里抱着鲞鱼,停下脚步,房选这才回头看我,勉力笑了笑,道:“可是抱着觉得沉了?”
观察着房选的面色,又细细回味方才那妇人所说的话。他脸上毫无破绽。我心中虽疑窦丛生,却也知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我们两人微服出行的机会并不多,值得好好把握。遂摇摇头,将鲞鱼往跟上来的怀恩怀里一塞,拍拍手跟上了房选的步伐。故作轻松道:“现今去哪里?”
房选并未多加思虑,即道:“回宫吧。”
我偏着头笑:“才出来这一会儿,你便要回去?也不带我去郑阁臣家看看,也不知是什么西洋景勾得你平素常常要去。”
房选无奈笑笑,道:“郑澜不管我饮酒。如今在你身边,却是不常能畅饮了。”
我故作生气道:“你怪就怪和我这样的人搭伙罢,若娶了旁的小姐不敢管你,但凡我在一日,都不会再许你喝酒了。”
房选听我这样说,连忙道:“饮酒不过人生中一乐事尔,为你都已戒了许久。若蒙不弃,选此生不改志。”
听房选这样保证,我才弯起嘴角笑了笑。此时随扈的人已拉来了我们先前所乘的车,房选扶着我上车。平时都是怀恩、怀梁这样的近侍服侍我上车,但他们形如男子,在外间如果由他们服侍,难免令路人侧目。
我就着房选的手臂,才发现他虽然素来体弱,却并不比怀恩等人乏力。我几乎只是单单借着他的力,就被轻而易举地托上车。
方坐下,房选也进入车中来。
他还未坐定,我便伸手缠上他的脖颈,用力在他脸颊边亲了亲,开心道:“始政,今天我很高兴。”
房选温和地笑笑,将我揽在怀里,俯身吻了吻我的眉心和眼睑,他嘴唇温暖,冲淡了他口中冬日冰晶一般冷冽的气息。
他又亲了亲我的鼻尖,才低低道:“我心中亦很欢喜。”
听了这句,我才禁不住仰起脸去寻他更多的吻。房选的脸庞是晶莹的白,在外走了一会儿,脸上便带着冰凉。只有嘴唇是暖和的,我缠着他,想要将他变得更加暖。房选被我缠得无法,只能更耐心地回吻我。他的吻虽然缠绵,却近似于一种安抚。直至,他托起我的腰,让我坐在他腿上,我方空出手捧起他的脸,居高临下地亲吻他。
他口中的气息是冬日飞雪一般的冷冽清凉,如同微光劈入心海,却能够让凉意深入每一寸骨骼。我们都有一些笨拙,却尽力地纠缠在一起,我气喘吁吁,他的心绪亦不如往日平稳,呼吸中始有几分沉重。
极致的纠缠中,我的手轻巧地松了他道袍的领口,指尖探入他中单下光滑细腻的皮肤。房选似乎被这陡然的触摸所激发,他的手掌用力地抚着我的腰侧,仿佛想要尽力掌握住我一般……终于,他离开我的唇,柔软而急切的吻顺着我的脸颊来到耳根。然后,我只觉得耳垂瞬间被温暖与湿润包裹,心中的那一团火焰也像被浇上烈油一般嘭得熊熊燃烧起来。他细密而缠绵的吮吻,瞬间让熟悉的战栗感淹没了我。
车厢的狭小逼仄,就如此时我们之间热情的天然屏障。外间人声喧嚷,却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激越,反而因为这别样的场合而更为蠢蠢欲动。
我抚在房选脖颈以下的手略有些颤抖,不知几时,他原来握在我腰侧的手,已攀上我上袄的系带。他的指尖勾着那孱弱的绸带,衣料虽不及宫中精致,却更为暖软。我彻底为他这样若有若无的暗示击溃,手指微颤着向下滑动,连续扯下他身侧道袍上两根系带。
散开他外袍的领子,我撑起身子欣赏着房选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他脸颊微红,望着我的眼神里流露出羞涩与无奈。原来端华清贵的面容显出几分媚人。
我俯身想要再次吻他,却觉得锁骨上一重,房选已经制止我。
我困惑地抬起脸,他的眼中仿佛又有了雾气……他的声音低沉而黯哑:“昭和,到这里吧,好么?”
我失神地放开他,愣愣道:“我原先以为你,愿意试试的。”
房选略支起身,系好自己松散的外袍,又理了理我的头发,向我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必到那种无可回圜的地步。”
我微愣,道:“所以,你连试试也不愿意么?”
不过瞬息之间,他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端雅。尽力和缓的微笑,却无法掩去他此时眼底的悲伤:“我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无能为力暴露于所爱的人面前……昭和,也许我已经无法成全你心中尚存的几分美好了。如果方才我没有克制住自己,将会是对你,怎样的侮辱呢?也许我们能够止于礼,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闻言,我顿时大恸。疾声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的丈夫,无论你是怎样的……如果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房选垂首默默无语。遍是寂静。
良久,他才道:“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你的丈夫。”他顿了顿,眼中似有几分沉痛与不舍:“但是于我来说,你却是我最珍爱的人。我这样的选择,不过是想要在所爱的人面前,保留几分残存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