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漠北之战大捷后,顺、安二王遣王子来质,朝中祭天告祖之声便不绝于耳。我心里知道,漠北之战带来的绝不是永久的和平,本不欲高彰其事。然而,国孝方除,朝上并无什么喜事,虽自知揣着一个天大的喜事,但不愿别人折了他的福寿去,只得转移些朝中人的目光。他们既要告祭,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了头。
很快,朝中议礼,礼部拟出了一套关于告祭的行章规矩来。其中有一项,就是大射。
父皇恢复中华不久,新朝初立,礼制未备,凡行事均讲究议礼。即以上古周礼为蓝本,详考历朝礼制,制定各种礼仪的细节。但是毕竟立国不过二三十年,又连年兵荒马乱,接着就是两次国丧。所以从未举行过大射礼。
大射礼是“四射”中最隆重的一种礼仪,原为祭祀择士而射。然而历代演变之后,则成为大祭之前一种固定的礼仪,其详情也从“天子择士而射”,改为了“天子大射”。
这件事早在我们去汤泉行宫之前就定下了,太常寺一连一二月都在忙这件事。回到宫中,已是腊月,离本来议定的大射礼日子不过五六天,然而我这时被确认怀孕。
那日,房选亲口承认早已知道我有身孕之事,当日虽然很安闲的样子,早早归置。然而第二日却无人叫我早朝,清荷是我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底细,一向是她叫起。
我只觉得奇怪,却还是拢了拢头发坐起身来。
不想房选几乎也立刻做起来,伸手一按我肩膀,道:“这就醒了?”
我揉揉眼睛,拨开帐幔踢上鞋子,道:“日日卯初起,都快二十年了,如今是想睡也就难安枕。”我这倒不曾说错,上了学开始就是卯初起身,即便是休息日也准时醒来。除去婚后极少的几次晏起,那都是为了将就房选。
说起来,平素他倒是好眠的人。
此时清荷见我醒了,转身去叫内人们。室内尚无人,我便捂着嘴惊讶地笑房选,仔仔细细地在熹微的晨光中将他的脸看遍。笑道:“殿下,你不会是高兴得一夜不曾睡吧?”
他轻咳一声,尔后侧过脸,仓促道:“那倒不曾,不过辗转难安罢了,也不是怕碰着你么?”
此时他也坐到床沿来,他的鞋整齐地放在踏板上,他艰难地自己穿上了,我看着他的动作道:“你昨夜不曾好眠,我替你告假吧,今日不必去了。身体要紧。”
他摆首,站起来,此时内人们鱼贯进来了,内使为他披上一个斗篷,引着他到梢间去穿衣洗漱,房选回首拒绝我道:“不必,无事告假,教你难为。”
我摇摇头,知道他本来的意思,无奈这里并不好说出,只由着他去。
上朝一向是戴龙冠,淡淡描眉点唇便是了,从不严妆,因此收拾得也快。出门前,清荷仔仔细细地替我笼上围脖,又将我的手收进斗篷里的手抄,戴上风帽。再盯着我喝了玫瑰花露。被她摆弄得如同木偶,终于完毕,才许我坐上御辇。御辇没有封顶,无论春暖冬寒都是一样的配制,雨雪天披雨衣。被人抬着走在宫道里,腊月里最冷的时候,寒风袭上脸,我一下次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