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抄正按在肚子上,心里默默地盘算起来。最早该是重阳节前的事儿,那么孩子大概会在六月初落地。那正是最热的时候,好在这一年里朝中大概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太医、接生婆婆、奶妈这些事儿,至于布置产房这些事儿自然有韦尚宫、尹宫正等人料理妥当。然后我仔细过了一遍,宫里人本来就不多,主子更是除了我和房选在没有旁人,能让我树敌的本来不多,只要小心李延吉那一脉就是了。但是内外总得仔仔细细起来,我不想出一点儿差池……
养心殿里都是跟着我久的,当时我和房选结婚,他一个人也没有带来。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明不白的忐忑。虽知道所有事儿都有人给我料理好,总比不得事事躬亲来的安心。罢了,我想是身体出了状况,心智也有些不妥,过两日得请钱慧进来陪我说话,她是这方面的行家,听听总是没错的。
正想着,御辇就停了,已到了奉天殿,本来到这里下辇,皇帝从门廊子绕前面门上过去升座,百官必已在奉天门下排班站定。谁料御辇刚停,房选即开口吩咐道:“昨儿夜里下了雪,不好走,抬进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御辇才又起来。本来我们说定了,不关朝政上的事,尤其是内臣内人们面前,都是他说了算。便是有什么不妥当,我也不会拂了他面子的。何况我心里知道,他是担心我呢。当然一应具他吩咐行事。
奉天门后下辇升座,百官政事奏闻,大事咸使闻之。
下朝回了养心殿,房选一边看着内人们为我除去斗篷风帽,问我身体情况。
“都挺好的,用膳吧。”我们如今都是早朝后用早膳。
典衣的内人们退出去,身边只剩下清荷,她叉手而立若透明人,我和房选才有了些的时光。他走过来捏了捏我的手,道:“怎么还是这样凉。”
我一缩,嘟囔道:“你自己不比我还凉?外面那样的天气就是裹得再紧,哪有不吹风的。这才刚进来,哪能马上暖了手呢?话说起来,从前不见你这样嘘寒问暖的,现在倒是大的小的近的远的都来了……”
他哑然失笑,顺势把我拉进怀里,额头抵在跷瘠的龙冠点翠上,无奈道:“我不过问一句,你和我说了这些。”
我忙扶着头逃开,叫道:“唉哟,脖子要折了。”本来龙冠就重,顶着不易,这会子他又是抱又是抵,不意歪斜了,当然要伸着脖子去接。他大惊失色,忙揽住我的腰,一手接下摇摇欲坠的龙冠,几乎抛给清荷。我头上一轻,顿时松快了,搂着他的脖子笑:“这样舒服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更是无奈:“要这样作弄我。”
我抬手拭了拭他的鼻头,轻笑道:“都出汗了呢。”
我见他面色因为紧张而略略潮红,鼻子上除了一层薄汗,显得很是具有人气。从前的房选……性子也温润,然而他的温润同旁人的不同,便是笑脸站着,也能让人觉察出高高在上的疏离来。那种难以言喻的矜持与气度,旁人说他“皎皎天上月,皑皑山巅雪”,当真是一言以蔽之。
眼下他穿着朱红的衮龙袍,若是端然站着仍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然而他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就现出反常的样子来。
半晌,我才拍拍他的手,让他松开我。
他负手而立,对我开口道:“昭和,我想取消大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