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啊!”庄晚晴正端着牛奶杯出神,忽然听厉南爵叫她,慌忙抬起头,因为动作有点仓促,牛奶撒了一桌子。
她迅速扯了餐巾纸要去擦桌子上的牛奶,低着头,把眸子里的慌乱藏得严严实实。
厉南爵扶住她手,以为庄晚晴又在为睡眠不足闹脾气,柔声说道,“我要去公司开个会,要是没精神就再睡一会吧。”
“好。”庄晚晴点点头,转身就上了楼。
她脚步拖沓,从背影来看像是有些失魂落魄。
厉南爵眯了眯眸子,这几天她总是走神,医生说孕期脾气反复是正常现象,可他有种直觉,庄晚晴是不是有事瞒着他?
“照顾好她,有事打我电话。”厉南爵转过头吩咐保姆一句,抬脚出了别墅。
保姆连忙应声说是,回厨房熬了点热粥,刚刚庄晚晴根本就没吃东西,家庭医生叮嘱过她,庄晚晴九点之前一定要进食补充营养。
“太太,我给您热了粥。”
良久,卧室内才传来声音,“我没胃口。”
约莫是几分钟后,庄晚晴听见保姆下楼的声音,才又打开笔记本。
屏幕上醒目的显示着四个大字——终止妊娠。
沈寒打电话过来说,朵朵的病情再次恶化,可能等不到孩子出生了,最好是两个月之内完成手术。
两个月,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才十二周,只有苹果大小。
同样是骨肉,她如何抉择?
回国之前医生笃定的说,朵朵年龄小,近几年不适合手术,但最好是备好脐带血应急,所以她回国了,抱着用近亲脐带血效果更好的念头,放下尊严,不顾过往的在厉南爵身下求欢,只是为了能换回朵朵的健康。
好不容易快熬到了头,孩子已经怀上了,只要小宝宝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上帝却给了她把刀,让她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该割舍谁?
朵朵是庄晚晴的命,可肚子里的小宝宝又何其无辜!
她是母亲啊,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怀孕一月以来,厉南爵呵护她和孩子如至宝,庄晚晴能看出他眼神的变化,好像是照进了一丝曙光,取代了他古井无波的沉寂。
如果这个孩子不在了,厉南爵会变成什么样?
庄晚晴不敢想象,她也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自私决定!
混乱不安的情绪反反复复,她蜷缩在座椅上,哭的像个泪人儿。
还在公司开会的厉南爵思绪也有些烦躁,他合上笔记本示意休息十分钟会议再继续,走出去点了根烟。
厉氏大厦位置极好,高层可以俯瞰C市最繁华的地段,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热闹。
雪花悠悠扬扬的飘在城市上空,给景物披上了层白衣,有些诗情画意的味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
他吐息间,雾气盘旋在窗户上,有种模糊的美。
“太太醒了吗?”
会议的枯燥加剧了他对庄晚晴状态失常的推测,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太太没吃早饭,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保姆叫了两次门都换来庄晚晴的拒绝,平日里她虽然嗜睡,但早餐绝对会吃的。
但这几天她都没怎么进食,急坏了保姆。
“给她熬点汤,我马上回去。”
厉南爵把电话挂断,重新走进会议室,正在议论着什么的众人瞬间安安静下来,目光注视着他。
厉南爵合上钢笔盖,扬起的眉峰透着股狠辣,“会议不用继续了,拿下K的合约,设计方案以小周为主,半个月之内给我成果。”
众人哗然,厉总这是玩真的了,K集团是陆氏打开国外合作的主渠道,如果厉氏拿到了这间公司的合作,就等于斩断了陆氏的左膀右臂!
厉南爵是要把陆氏集团往死里搞!
话毕,他合上文件夹,清冷的眸子巡视了一遍在座的十几个人,抬脚离开会议室。
赶到别墅时,保姆刚把塘鳢鱼汤熬好,厉南爵习惯性的松了松领带,接过保姆手中的托盘。
“她还是没有下楼活动?”
“没有。”
厉南爵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趴在电脑桌前熟睡的身影。
“小懒猫。”厉南爵不免摇摇头,看她睡得安稳,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窗外还在飘着雪,室内暖气开的足,倒也没冻着这小祖宗,厉南爵试试她手心温度挺暖和,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
动作虽轻,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鼠标,接着笔记本屏幕也亮了起来,厉南爵随意瞟一眼,把庄晚晴抱上床。
她脸上红彤彤的,眉头皱起来,偶尔轻叹一口气,好像是受了委屈。
厉南爵在床边看她许久,目光温柔,孩子才一个多月,庄晚晴小腹也没什么隆起的迹象,厉南爵还是用手温柔抚摸着,好像能感受到宝宝的所在。
看她睡得香,厉南爵不忍心惊扰,坐了一会儿就出去。
电脑屏幕还有微弱的光在闪烁,厉南爵怕亮光扰了她,移动鼠标要关机,屏幕上的信息却让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他僵硬了几秒,反复确认了电脑上显示的几个字,五脏六腑都炸开了一般,痛觉在体内疯狂叫嚣着,腥甜翻涌到喉咙口,却又瞬间麻木的只剩冷静。
庄晚晴醒来时,厉南爵就直直杵在床边,朦胧床头灯下,他的脸布满阴霾。
“我好饿。”庄晚晴睡眼朦胧,没察觉他的异样,缓缓爬起身,孕妇食量本来就大,她又没吃早饭,所以现在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厉南爵无声把鱼头汤端到她面前,示意庄晚晴喝了它,和平常催她吃补品差不多,神情严肃的像是要把学生培养成祖国花朵的敬业老师。
庄晚晴没多想,接过汤碗要喝。
冷眼看汤碗慢慢接近庄晚晴的嘴,厉南爵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他非常清楚这碗鱼汤的效力。
没有庄晚晴,没有孩子,没有三年后的一切,全都归零。
只要庄晚晴喝下这碗打胎药。
她真的喝了,厉南爵清晰看见她喉咙下咽的动作,却忽略了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拧成川字的眉宇。
忽的,庄晚晴直觉得眼黑迅速闪过一个黑影,紧接着陶瓷碗顺着重力脱手而出,散了一床的汤汁。
“谁惹你了?”她孕期脾气大,说话时也没什么好语调。
厉南爵突然冷笑一声,淡漠的气场瞬间变得暴躁,他挥手甩开被子,冷冽的眸子直直盯着庄晚晴,“玩够了吗?”
庄晚晴心脏猛的一抽,难道厉南爵知道自己怀孕是为朵朵的事了?
“我玩什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坐起身,装作语气强硬的模样,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崩塌。
“你以为你和沈寒还有联系的事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前段时间每天都往陆耀斯别墅跑我不知道?我给了你足够的空间,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
说来也可笑,他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她能够觉得自在些,结果却是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
这女人竟然想杀了他们的孩子,她的心是钢铁做的吗?
“庄晚晴,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名?利?还是报复的快感?”
卧室内灯光灰暗,厉南爵失望而又透着股凄凉的眼神掩在无尽的黑里,他的自傲也散落一地。
庄晚晴紧咬着下唇沉默不语,她惊恐的眸子像是一把刀,一下又一下插在他心上,让他所有的狠决都失了作用。
他别过头,攥的拳头青筋暴起,“我给你机会,要打掉孩子,厨房还有一碗汤药。”
声音依旧富有磁性,却又那样无力,庄晚晴心中酸涩不已,她声音哽咽,“厉南爵,我不想放弃。”
“所以,你一直在坚持的是什么?对我无止境的欺骗吗?”
“我没有。”她拼命摇头,眼泪恐慌不住的湿了整张脸,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分明就是欺骗了厉南爵,辜负了他的感情,甚至真的动了以朵朵为重的念头,她不敢面对自己,更没有勇气反驳什么。
二人均沉默着,室内安静的可怕,只有二人压制着的呼吸还无声诉说着痛苦隐忍纠缠不清的情绪。
厉南爵先开了口,他不想再让自己心软,“庄晚晴你别忘了,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主动权在我,游戏该不该继续,怎么继续下去都由我来决定,你已经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机会,所以,孩子的性命,在我手里,没我的允许,你动她一下,我要沈寒陪葬!”
话至最后,他与生俱来的霸道狠辣终于全部窜了上来,和黑夜融为的眸子毫不留情的警告着庄晚晴,惹他,就是万劫不复!
“嘭!”
卧室门被狠狠甩上,惊得庄晚晴体内器官颤了一颤。
房间里黑暗寂静,铺天盖地的窒息席卷而来,她抱着自己,拼命忍住,不哭出声。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其实,她也没得选择了。
原本她奢望能在孩子临盆前离开,她不想再让厉南爵缺席第二个孩子的所有人生,如果生产顺利,她甚至想过等时机成熟,再把孩子带回国内让孩子见见父亲。
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变得越发贪婪起来,光凭一张她站在会议室外拍的他开会时的照片,怎么能够让孩子了解到他的父亲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呢?
眼下,这些全都变成了泡沫,她要离开,尽早离开。
疲惫感慢慢占据了她的大脑,她又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