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就是允儿,不管过去多久总是长不大,这一点着实让醉柔头疼不已。
看着允儿期待的眼神,醉柔瞪了一眼下去,道:“这是人家的宅子,咱们怎么好平白住进来,我这就是来带你走的。”
允儿讪讪的笑着,不好就不好嘛,为何要发这样大的火气。不过自己姐姐说的话是没错的,允儿虽然很喜欢顾景痕和他的王府,可这地方始终不是自己家,允儿只好问道:“已经赎身了,咱们要去哪里?”
去哪里?醉柔也还没想好该去哪里,看样子允儿是不愿回醉生阁的,姬佐那边也不好常住,家也早就毁了,他们该去哪里呢?
醉柔暂时不想考虑这么多,至少她们姐弟都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虽然过不上王府里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要养活自己断不是问题。
正在醉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顾景痕迈着步子缓缓走过来,在允儿身后淡然道:“允弟,你姐姐在与你开玩笑呢,哪里也不用去,你就放心的在这边住着吧。”
顾景痕说着已经站在允儿身旁,醉柔看着他,目光里全是戒备。允儿虽然心思粗大,但听两人这般一左一右的言语,自然也能看出些其中的端倪。
“允少爷喜欢练功夫,九娥会些飞檐走壁的伎俩,允少爷要学吗?”九娥适时插话进来,便是准备先把允儿支开,好让醉柔与顾景痕单独说话。
允儿也算有些眼色,他笑眯眯地应了九娥的话,便与她一道朝其它地方走了。
“王爷,”醉柔垂首代表自己认输,她第一次唤他王爷而不是直呼他的名讳。在醉柔眼里面前的人就算是不能点指倾覆天下,但动动手指头要了她或者允儿的命是无需置疑的。再说浅一点儿,顾景痕没必要取他们的性命,可要扣住这孤苦无依的一双姐弟,更是易如反掌。
此刻,醉柔没有资本对顾景痕嚣张,再也拿不出来那份无畏的气势了,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求着,“请王爷放过我们姐弟。”
“本王喜欢有话直说,你只回答我,我把贺拔允还给你,你又能带他去何处?醉生阁还是姬佐的将军府?”顾景痕在一旁座椅上展开双臂坐下,仍是慵懒尊贵的模样。
醉柔忍着性子勉强笑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她道:“我等蝼蚁平民,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顾景痕也笑着,但这笑容并非给任何人看,不过是他习惯了的一种脸部姿势。他似没听到醉柔的话一般,自顾道:“醉生阁你们是回不去了,只要本王一句话,苏妈妈不敢留你。哦,对了,还有姬佐……”
顾景痕抬眼看着醉柔,邪魅一笑,继续说:“你没有告诉姬佐贺拔允还活着,算你还有些脑子。”
醉柔不知道顾景痕究竟想说什么,他自称喜欢有话直说,但说起话来却比任何人都爱兜圈子。
“民女只是想带家弟离开,也免叨扰了王爷清净,若是民女曾有不敬之处令王爷不快,还请王爷看在往日薄交的份上,包涵一二。”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又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醉柔只能忍气吞声地求着,只要能带走允儿,从此与这个人再无关联,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顾景痕站起身来,慢慢靠近醉柔,用手指支着她的下巴,冰冷地气息再次迎面吹上来,而他的声音绵软动听,“往日薄交?你说的是这份薄交吗?”
顾景痕说着就开始把自己的薄唇向那张脸凑近,醉柔看着那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顾景痕推开,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生气了吗?”顾景痕重新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坐下,道:“本王还是喜欢你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坐下说话。”
醉柔走到顾景痕目光所指的地方,一屁股把自己摔上去,只等着顾景痕把要说的啰嗦尽。
“最近本王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你我被困姜家水牢的时候,你还记得那看门的说的话吗。”顾景痕故意从一个醉柔可能会有兴趣的话题开始,见醉柔刻意掩饰着,没有太明显的表情,他继续说:“如果当年将军府里另有奸细,而这个人又能够得到边关的兵力部署图,依你看,最有可能的是什么人?”
顾景痕的话提醒了醉柔,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多年,那说这话的也死无对证了,根本就是无从查起的事情。可是顾景痕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显然是在暗示,另一名奸细很有可能就是对醉柔关爱有加的姬佐。
醉柔不愿这样平白的去怀疑姬佐,她冷眼道:“王爷这样关心家父的冤情,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本王自然有自己的目的,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本王也不妨告诉你,我怀疑姬佐暗中勾结奉天社,也有可能是合谋害你父亲的凶手。”
“不可能,是他亲手杀了姜松为父亲报了仇。”醉柔似自语又似辩驳,这些天以来她一直没有时间去怀疑什么,可是当质疑被顾景痕提出来的时候,她却从心底不想接受。
顾景痕笑得淡然,他道:“或许你没有想过,如果姬佐真的想帮贺拔空报仇,他早该报了,何必偏偏等着你出现?”
顾景痕似乎是一语中的,醉柔没有说话,她没有言辞狡辩,也觉得这时候与他争论这些都没有意义,毕竟这不过是顾景痕的推断,而他本身就是个好事多疑的人。
“还是两条路,第一,本王保护你的弟弟,你用事实去验证我的猜测;第二,你确定对姬佐没有半分怀疑,我现在就让你把人带走。”还是老办法,顾景痕给了醉柔两条路,任她选择,他不喜欢也没有必要去强求她什么。更重要的是,顾景痕有十足的把握,醉柔的选择一定会让他满意。
醉柔抬起眼去看另一头,九娥掐腰教训着允儿,而允儿还是一副乐死不疲的模样。这样的生活他一定很喜欢吧,不如就让他在这里多享受几天,至少在自己还有用的时候,对允儿来说,天下间没有一个地方比顾景痕的地盘更安全的了。
“好,你照顾好他,我一定会用事实去证明,你的猜测是错的。”醉柔看着顾景痕的眼睛,铿锵有力地回应。
顾景痕轻笑,眉眼间说不出的自得,抓住醉柔的想法,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简单,简单到他觉得这场周旋毫无趣味。既然怀疑,又何必嘴硬,他心下想着,但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顾景痕依然没有告诉醉柔该怎么做,醉柔同允儿含糊着告别以后,便径直回姬佐的府宅。
路途上,经过姜家废弃的宅院时,醉柔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来到昔日她与姜子欢的房间。大火被熄灭之后,这地方倒是没有被破坏太多,往日的气息依稀还在。
醉柔坐在那张他们打闹的软榻上,想象着过去的画面,一幕幕一点一滴,直到现在醉柔才体会到其中的情意。
总归是迟了的,可就算她能早一点明白,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经过好一阵翻找,醉柔才在枕下找到了姜子欢为她做的那只木雕,那安睡着的纯净女子,应该就是她在姜子欢心中的形象吧。
说到底,她是配不上姜子欢的,那一番藏了又藏的真心,终是被她辜负了。
醉柔把枕头按照原来的模样放好,争取一切都像是没有改变过的模样,至少是暂时骗骗自己也好。而枕头的另一头刚好露出一截翠白,醉柔取过来看了,才想起这是顾景痕给她的那枚扇形玉佩。
“下次见面时便还给他吧。”醉柔心里这样想着,她已经知道了这玉佩背后的故事,如今既然不需要了,还是要早些物归原主的。
姬佐已经是盼了又盼在等醉柔回来,她出去了大半日,眼看着天就又要黑了。姬佐自然是又准备了大桌子的饭菜要招待,如讨好般道:“中午见你喜欢吃甜的,我便命人多备了几样,还缺什么,你尽管说,莫要跟叔叔客气。”
姬佐是个将军,想要展示自己的热情,却总显得有那么点难为情的意思。想来若是姬佐身边有个贤妻,便能帮他处理这样的琐事了。
醉柔依然谦和有礼地坐下,也不拒绝姬佐的热情。刚吃了几口,醉柔见姬佐坐在对面守着自己的模样,便像个妇人在看着自己孩子吃饭,还不住嘴地说:“好吃吗,喜欢哪一样,我再找人多端些过来。”
这些话从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口中出来虽然显得小家子气了,可却是醉柔这多年来都未曾听过的窝心之言,她忍不住笑了,摆着手甜甜地说道:“姬叔叔,这些就够了。”
“多吃点,多吃点……”似乎姬佐在面对醉柔的时候有些紧张,多半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与醉柔拉近关系。
醉柔见此,便也故意起了话头试图缓和气氛,想了想,她好奇道:“叔叔这些年忙着南征北战,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怎么还不为自己觅个良妻,也好早些生个一儿半女的。”
姬佐愣了片刻,颓然道:“当年战事紧,总也闲不下来,到如今已是这把年纪,自己一个人也过得习惯了。再说,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就是成了家,也不过是给妻儿徒生担忧罢了。”
“叔叔此言差矣,照叔叔这样说,那将士们便是都不能娶妻生子了?若是如此,我爹娘也不曾结合,就不会有我了。”醉柔笑着问道。
姬佐犹豫着,自语般道:“你爹娘,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醉柔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