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今日那名为映雪的俏丫头来看望她,就顺便打探了一下。映雪说的很隐晦,但宋予诺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公子可要仔细教,那小少爷自幼顽劣,每任教书先生都呆得不长。”说完,映雪也用那种有点杞人忧天的眼神看着她。
宋予诺心想,再顽劣的孩子,我也不是没见过,在学校里不一样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的。虽然很不以为然,但感激映雪为自己担忧,还是宽慰她道,“映雪姑娘放心,在下心中有数。”
起初,那小少爷表现还不错,大概是还没摸清她的脾气。让他读他就读,让他背他也背。渐渐地,他开始试探着不听招呼了。让他背书,他竟趴在桌上睡觉不睬她。宋予诺将他拉起来,他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讲了两个古人刻苦认真学习的例子,他也跟听多了似的,不以为然。
既然软的不吃就来硬的,讲道理不管用,那就惩罚吧。宋予诺才抓着他的手,戒尺还没挨着他呢,他就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要知道这孩子的声音是最具穿透力的,简直能用震耳欲聋来形容。宋予诺正和他挣扎着呢,那边人声鼎沸,竟已有好事之徒把那夫人请了过来。
人还未到,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就先急急地传了过来,“小祖宗,这是怎么了,哭这么大声!”
那孩子一见靠山来了,立刻挣脱她的掌握,跑过去,一下扑在夫人怀里。“母亲,先生打我!把我手都快打断了!哇哇!痛死我啦!哇……”
宋予诺直起身子站在一边,眼见那孩子在做戏,却不能明言。
夫人一边赶紧把他的手拿起细细察看,一边安抚着,“来,让娘仔细瞧瞧伤到哪里了没有。好了,小祖宗,别哭了。”
待察看完,确定小少爷的手掌无事,夫人便吩咐映雪把那孩子带走。小家伙临走之时,趁人不备,竟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宋予诺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自古慈母必养骄儿。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才五岁就有这等心机,如再不严加管教,这孩子就已毁了。只是这些道理还轮不到她来说。不必察颜观色,宋予诺就知道夫人将要对自己训话了。
果然,夫人迈前一步,眼睛冷冷朝她一扫,言语间甚是威严,“我家小少爷,从小身子弱,只要他能安安康康就足矣。先生就算要责罚于他,也请注意分寸。”
好歹是给她这先生留了一点薄面,没将话说得太难听。既然这样,就彼此都留个台阶下吧。于是,宋予诺赶紧躬身行了个礼,口中恭敬地回道,“谨记夫人教诲。”
那夫人轻哼一声,挥了挥手,一小厮候了过来。“今儿就到这里吧,都歇了吧。”那小厮扶着夫人往花园走去。
宋予诺口中喊着“恭送夫人!”心中却也哼了一声。正待转身离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张福生竟站在一边。只见他嘴角有一摸不易觉察的冷笑,再加上他脸上那道疤痕,更让人觉得阴郁可憎。原来这家伙也在看自己笑话呢。宋予诺心中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初入高府,人生地不熟,为了尽快适应新环境,宋予诺急需了解高府现状。机缘巧合,她与映雪已较相熟,而映雪对她的多般照拂,宋予诺也早已感念于心。从映雪那里她便有意无意,打听到了不少高府的情况。
高府名下有茶庄,绸缎铺等多处产业,确是富足大户。高老爷早年是靠丝绸生意起家,所以丝绸是高家主业,其他即是副业。高老爷已是不惑之年,除了夫人,还有两房妾室。一位姓赵,是大小姐漱玉的母亲,大小姐早两年已嫁人。那姓周的姨娘,至今无所出。府中三位少爷,皆是夫人所生。由此看来,夫人在府中地位确是稳不可破,难怪初见便觉得她很有一家主母的威仪。
高府三位少爷,因传承到这一代,属轩字辈,名中皆有轩字。大少爷,名敬轩,已有双十年岁,因一直忙于家族事务,还未婚配。二少爷,名嘉轩,年方十七。那年方五岁小少爷,名唤明轩。
儿子已渐渐成人,生意已能接手一部分,高老爷自从有了大少爷,自是轻松了不少。只是大少爷婚事还未定下,虽有媒婆已操了几回心了,但敬轩道自己要先立业方成家。如不能在家族产业中凭实力站稳脚,是暂不谈婚事的。老爷为家业后继有人而倍感欣慰,对大儿子赞许之余,只有默认了他对婚事的推诿。
原本大少爷已接手了家族生意,二少爷理应往仕途上发展,可是他却整日游手好闲,一幅对求取功名毫不在意的模样。对家族生意也是不闻不问,只在父兄的庇护下,尽享安乐。老爷在恨铁不成钢之余,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小少爷身上。希望小少爷能是块读书的料,日后长大成人,能谋取功名,光耀门楣。这才有了反复为小少爷挑选教书先生之举,端的透出老爷与夫人对小少爷的殷切期望,择师当然更要慎重。
看来,只要她能坚持教下去,这收入自不会差。眼下,她最需做的就是拿住小少爷,让他接受并喜欢她这个先生,先在高府留下来。
很显然,初见小少爷,她被他乖巧的外表蒙蔽了,待发觉了想震住他,又用错了方法,才会让他占了先机,先摆了她一道。不过,象她们这样的老师,原本就是在与学生一次次斗智斗勇中成长起来的,一次挫折,只算是给自己提个醒,决到不了被人灭了威风,消了斗志的地步。因此,宋予诺痛定思痛,反思之下,又订下了新的策略。她就不信,会收服不了这么一个小毛孩儿!
虽然早上被那小少爷戏耍一通,却因祸得福,下午竟然没事可做了。宋予诺在屋中书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准备练练毛笔字。虽说三笔一画是小学语文老师的基本功之一,但对于古人几乎人人都会的毛笔字来讲,她那字恐怕还达不到为师的标准。为了不让自己日后太出丑,只有先暗暗练一练。
俗语说,“男服先生女服嫁”,而且“亲其师,信其道”,即她得有些学问能震慑住他,他佩服她了,喜欢她了,才能相信她说的话,诚心受教。这教小孩,书要读,字定也是要写的。正所谓“学高为师”,她绝不能从写字上让他小瞧了去。
宋予诺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正有些自得地在左看右看,自我欣赏呢,隐隐听到园中有人说话,听那女声,依稀是映雪。宋予诺心想,不会是这丫头又来找自己的吧。瞧着映雪那殷勤的样子,该不是以为她是翩翩佳公子,便爱慕于她吧?与其在这屋中不清不楚的,不如坦坦荡荡地到屋外会会她。这样想着,宋予诺便放下了笔,打开门,步到了门廊上。
没想到,抬眼竟看到映雪和一青年男子在园中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拉拉扯扯。看起来象是映雪要走,而那男子挡着不让走。那映雪一见宋予诺出来,立刻甩落那只拉她的手,转身向宋予诺走来,嘴中喊着,“林公子,这是夫人赏赐的珍珠糕,命我过来送与公子。”
那青年男子,面皮白净,眉眼上扬,嘴唇薄而微红,身着一袭白衫,远看颇有风流之态。见映雪向她走来,他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竟也不紧不慢跟了过来。
“我道是映雪看上谁了呢,竟是这么一个俊俏小哥。”他眼睛在她和映雪之间扫了扫,语言之间轻挑无限。
眼见映雪脸又红了,宋予诺赶紧正色道,“请公子放尊重些。”既然她现在身为男子,自然要肩负起保护妇孺之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