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却慌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向她使眼色道,“林公子,这位是府中二少爷。”
好一个高府二少爷,竟是个好色之徒,光天化日之下就和丫环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宋予诺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得不又是做揖又是行礼,“见过二少爷。小人乃府中新聘的教书先生。”
“哟,这珍珠糕可真是香啊。”二少爷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做势放在鼻前一闻,接道,“不过这糕点再香也不及少女之体香。是吧,先生?”他捉狭地朝她眨眨眼睛,随即斜眼盯住了映雪。
映雪脸红到了脖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宋予诺竟也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多谢映雪姑娘,替我谢过夫人。映雪姑娘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复命吧。”宋予诺一边接过那盒糕点,一边朝映雪使了个眼色。映雪会意,向他们福了一个,道了声“映雪告退。”便赶忙退去。
“二少爷也请回吧,小人要回房了。失陪!”宋予诺也准备转身离去。与他擦身而过时,却无意中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竟是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宋予诺心中一惊,不便多想,只是赶紧回房关好了门。心想,幸好自己是女扮男装进府的,要不然,守着这么一好色的公子哥,难保全身而退。
想到映雪那欲拒不能的窘态,心中更为这些在主子眼中地位卑微的婢女们打抱不平。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让人卖到府中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也就算了,竟然连自身的清白都难保。主子强要你,你也不能撕破脸皮宁死不从。就算从了他,最后收入房中做个小妾,难保他不再继续去招惹别的婢女。总之,从与不从,都没有好下场。
又想到自己从来到古代新认识的几个男子,和这高府二少爷相比,就更觉得他们的可贵。表哥虽迷恋上了青楼女子,但是正人君子无疑。那赵知仪虽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毕竟帮过自己多次,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脑中又浮现出赵知仪那时而高傲时而深沉的表情,宋予诺心中竟然暖暖的。
或许那日在客栈中找她的人,是赵知仪派去的也未可知。想当初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安排,玩了个销声匿迹,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他的心意宋予诺不是不明白,只是暂时无以为报。父母那边,眼见婚期渐近,也必如热锅上的蚂蚁。她这样凭空消失掉,那巡府公子应该会死心了吧,这至少表明她是不愿意嫁他的。强扭的瓜不甜,都是读书人,相信他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
虽已在高府找到了工作,也安定了下来,但那二少爷,既是这般作派,宋予诺却也不得不防。惹不起,就只有躲。好在,她只是小少爷的先生,除了书房,她也绝不会到处乱跑,依他那对念书不以为然的性子,必不会是书房常客,自不会频繁相见,应是问题不大。念及于此,宋予诺便渐渐安下心来。
这日晚间,宋予诺草草用完晚饭,闲来无事,就搬了个凳子,坐到园中。手中仍旧拿了一卷书,只是装模做样,眼睛却随意地向四周望去。
来了几日,这高府也了解了个大概。厢房、倒座、后厦、配房、耳房等这些从现代书上看来的概念,她弄的并不清楚,不过看这庭院的结构,依稀是以北方的建筑风格为主,主要是参照北京四合院的格局。
宋予诺依然对此一知半解,只是大概知道在高府前院是书房,会客厅,还有饭厅。后院就是厢房。整个后院又分了两部分。南边是内眷住的,北边却是小厮杂役们住的。后院中间就是一个不小的花园,中间有座假山,把整个后院分成了南北两半。院中还有一方小池,偶而也能看到有鱼儿游来游去。池边零星地种了些竹子,把那一座小亭掩映其中。
虽说不如书院后山视角开阔,但这里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细细品来,景致竟也不错。只是不如在书院中那样随意,可到处逛到处看。在这里也只能趁着那些主子们去前院吃饭之时,才能粗略观赏一番。
眼见一人影从旁边一晃,定睛看去,原来是张福生。宋予诺心中不喜,便轻呵一声,“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福生在不远处回廊上站直身子,冷冷答道,“回先生的话,小人今夜当值,正在府中光明正大地巡视,何来鬼鬼祟祟之说?”
“哼,贼眉鼠眼,一看就知绝非善类。可别监守自盗就好。”宋予诺冷哼一声。想起上午他看她笑话之事,心中就愤恨不已,言语中再不留半点情面。
“先生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他上前两步,声音仍是冷冷的,平平的。
“你也算君子的话,天底下就没有小人了。”她仍不依不饶。
“林兄自从抢了这教书先生的香饽饽,不知觉还睡得安不安稳?”
他一提这茬儿,宋予诺就如哽在喉,但仍死撑面子,答道,“不劳兄台费心,我睡得安稳得很。”
“唉,这么大个人居然被个五岁的孩子耍,要是我早一头撞死了。”他故意唉叹一声。
这时,眼见陆续有人从前院回来了。他们不便继续争辩,于是她起身,准备搬了凳子回房。
临走,宋予诺还不忘再刺他一句,“那又如何,至少我月俸比你多。”他气她,她自然也要还击的。
“哎呀,小人好象突然记起来了,是谁在见工时说,要是管不好孩子就分文不取的呢?”他故意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宋予诺正在满脑子搜索该用什么更具杀伤力的话来还击他,突然听到前面有人惊呼,“快来人呀,遭贼了,我的首饰不见了!”
人们都往那边聚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周姨娘首饰盒里丢了一只钗。那周姨娘眼见人都围了过来,还不管不顾,竟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一边嘴里嚷嚷着,“老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呀,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当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狠揪了旁边一个小厮一把,“你是死人呀,还不去跟我把老爷请来!”
“老爷一定要给我做主呀,是哪个挨千刀的,敢拿老娘的东西,老爷呀……”
那边老爷已闻讯赶来。见周姨娘哭哭泣泣个没完,也很恼火,便呵道,“还不快起来坐好,这成什么样子!”
已有丫环见机把周姨娘扶了起来。人群中有唏嘘之声,估计都是不齿姨娘刚才的作派。想想也很可悲,这姨娘最初应也是个标致的丫头,被收来做了小,却落得惹人耻笑的境地,地位还不如一般的小丫头。
老爷又转脸问周姨娘,“你那钗确定是今天丢的吗?”
周姨娘一边用袖子摸着泪,一边抽泣道,“回老爷,肯定是今天丢的。方才去吃饭前,我才收在盒子里的。不想回来就不见了。”
老爷唤来管事,“今个是谁当值?”
管事回话,“启禀老爷,今个儿是张福生当值。”
“张福生?是哪个?”老爷不解地问。
“回老爷,是前不久才进府的。”管事忙答,一边在人群中搜寻张福生。
福生原本也站在人群中看热闹,见老爷问起自己,赶忙出来给老爷见礼,“小人张福生,见过老爷。”
“今儿你当值?”
“正是。”
“见到有什么闲杂人等进入后院了吗?”
“回老爷,小的不曾见到。”
“难道首饰自己飞了不成?!”老爷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