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该不就是这小子拿的吧,早不丢晚不丢,偏他当值就丢了。搞不好就是监守自盗!”那周姨娘眼见查不出人来,竟想直接赖在张福生身上。
“请三夫人不要诋毁小人,小人问心无愧!”张福生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姨娘,把那姨娘也吓得退了半步。
“张福生!”
“小人在!”
“失窃之时,你在哪里?”
“小人正在北院巡视。”
“可有人证?”
“林先生可为在下做证,证明刚才小人没有去南院。”张福生紧盯着宋予诺,面无表情,静等她的反应。
原本刚与他有过争执,宋予诺正在气头上。正巧他碰到这倒霉事,只要她不为他做证,只说自己在院中睡着了,不曾注意他在哪里,那他铁定逃不了干系。心中虽觉得解气,转念一想,这事要是真的闹大了,指不定他要被拖去见官,必定免不了皮肉之苦,而且从此落下个偷的名声,以后也无法再找事做了。
一想到这里,心中还是不忍,那谎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况且落井下石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宋予诺心中猛然一惊,亏得还自诩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竟然想做这等卑劣之事,日后如何能再说自己素来光明磊落?
眼看大家眼睛都盯在她身上,等她回答。宋予诺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真话:“回老爷,方才福生确是跟在下在一处。”
“你们俩个不会是狼狈为奸吧?”那周姨娘真可气,竟想拖她下水。早知这事没那么简单,就不自我牺牲为福生做证了。这不,救人不成反误己。宋予诺隐隐有些后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福生一幅凛然的样子。
“回老爷,在下素与张福生不合,没必要帮他说谎话。老爷要是不信的话,可问问其他下人,我此言可有半点虚假。”宋予诺差点没说,就在失窃之时,他们正在争执不休呢。
只见那管事低头询问了几个小厮,知她所言不假。管事又与老爷交头接耳了半晌,两人都眉头紧皱,众人皆不声不响干看着。
老爷见也查不出什么来,又不能随便抓个人顶罪,只有大事化小,“张福生,你虽不曾偷窃,但当值之时竟出失窃之事,理应追究你渎职之罪。罚你一月俸禄,以儆效尤。以后各处加强防范,严禁再出类似事件。”
“老爷英明!”虽被罚了俸禄,也比拉去见官强。那福生被罚了钱,还得磕头谢恩。
“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老爷一声令下,人群渐渐散去。那周姨娘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还想说什么已被旁人拉了开去。
张福生看了她一眼,表情很是复杂。宋予诺不理他,径自走开,准备回房。福生却大步追上来,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宋予诺头也没回,只冷冷回道,“不必谢我,我并不想帮你。只是不想说谎而已。”说完,“哐”地一声,甚是无礼地把门在身后关上。
宋予诺虽回了房,但在房中略一寻思,便想到,这倒是她树立自己形象的大好时机。班上每有失窃事件,连哄带吓,利用心理战术,一般最终总能收到成效。这周姨娘的首饰丢了,看样子倒不似作假,这能进她屋中行窃的,自是对她分外熟悉,又熟门熟路的人,才会瞅着她去前厅用饭之机去偷盗。多半就是附近伺候的几个丫头或是小厮做的。
宋予诺犹豫了片刻,便再度出了门,找到了管事。待说明了来意,那管事皱了眉,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上迟疑不决,显是还决定不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般由着这事过去,还是依她所言去彻查这失窃之案。
宋予诺特意做出一幅笃定之态,淡淡道:“这府中失窃,如果真的追溯起来,管事大人,也有督管不利之责。偶而失窃一次倒也无妨,只是这贼人没有抓到,既偷成了一次而无事,难保他不会再偷第二次。倘若府中三番两次失窃,那想必老爷不会象今日这般轻易将这事掩过去。”
管事大人脸色阴晴未定,显是在思量是不是接受她的提议。显然宋予诺的话已打动了他。
她继续趁热打铁,“在下有此提议,并非为自己,乃是为管事分忧。若是管事觉得此事不可行,那只当我从未提过;若是觉得尚可一试,那即刻便得行动,若拖过了今日,怕明日那贼赃便已处理掉了。”
终于,他挥手,示意她坐下,又吩咐小厮给了沏茶。宋予诺向那小厮扫了一眼,又望向管事。管事已会意,吩咐道:“我与先生有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并命了那小厮在门口守着。
宋予诺便把心中计策捡要点与管事说了说。看到他的眼光,由最初的将信将疑,到最后的渐有钦佩之意,她心知,这事已成了大半。
管事亲自将她送出门,便去向老爷请示。
半个时辰之后,管事已得了老爷首肯,可全权处理此事。管事又亲自去准备了所需物什。待一切准备妥当,管事便吩咐小厮去各处叫人,说聚集到后院有事相商。
待丫头小厮来得差不多了,管事就亲点了人数。之后便朗声宣布:“今日失窃之事,老爷已道了不再追究,本人再次唤大家回来,只因周姨娘说丢失的那支碧玉钗是她陪嫁之物,不舍就这般失去,愿意用更贵重的金凤钗替换。请拿了那钗的人,体恤她一份思乡之意。”
管事话音才落,小厮们已开始讨论纷纷,其中声音最大的是四喜,他嚷道:“管事,就算有人拿了那钗,又怎会甘冒风险,再拿来交换!”
管事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自知无能,无法查出元凶,既是老爷都说了不追究,我也不必再继续追查,只是那周姨娘说的可怜,为了对她有所交待,我才想了个两全之策:我身后这间屋子,原本是空着的,我已命人收拾了一番,内里放了一只大木桶。里面放了那只金钗。门窗皆已用粗布挡死。门外诸人都是见证,绝不会有人偷看。每个人都走进去一次,若你手中有那碧玉钗,反正是要换钱花的,不若偷偷换了这只金钗去,也绝不会有人知晓。若是无关人等,进去绕桶转一圈便出来。”
众人还在面面相觑,显是没想到管事为何这样做,不过听这说法,倒果真是个两全之策。那偷盗之人,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就得换只更贵重的钗,而那周姨娘也可能再度寻回那陪嫁之物。
管事已命众人排了队,开始依次往那黑屋里走。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走进去了一次。宋予诺特意站在了队伍最后。她注意到有三个人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不住地挠手。宋予诺与管事对望一眼,管事不易觉察地点点头。
原来,那桶中根本没有什么首饰。他们打的本就是心理战术。利用那人的贪欲,若是有所企图,不管是想真换钗还是假换钗,那桶底的钗对他都是一种诱惑。他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摸摸看。当然不排除,会有贪心之人,原本没有偷钗,见这倒是个时机,反而想去浑水摸鱼,拿桶底那钗的,那也得是相当胆大的人。一般来说,正经想在高府留下的,是不会冒此风险的。
那桶底及桶壁,事先都已被抹了什么药粉,能令手暂时红肿瘙痒的。最后那手痒之人,就是嫌疑最大的。既是有三人,那除去那真正偷钗人,还有两个是临时起贪意的。范围已缩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