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怎么知道,自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既不是嫌弃,也不是讨厌,难说到底是什么,忽然就用起抱怨的语气说:“你怎么那么多伤。”
说着,这鬼还用他的手指摸摸我的疤痕,我本能地缩了缩。“我想问你为什么后来你又不卖我了,是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卖了,有种让那个老鸨来咬我啊。”他这么说着,还凑过来吻了我的疤痕一下,痒痒的。
我又缩了一下,猛地掀刘海遮住那儿:“诶哟,恶心,丑死了,别这样。”
“不丑,你很美。”他幽深的眸子没有别样的情绪,只有我在那儿,自他眸子映出了我的脸,我觉得这张脸,熟悉得陌生。
他消失的这个月来,其实我一直很邋遢,基本没有怎么倒腾过自己,天天都是事,好像没有在意自己有什么变化。
这么从他眸子里看,我的脸好像瘦了,白皙了,轮廓也清晰了,真的好看了。
主要说来是瘦了白了,原来我不算是美人,圆脸蛋圆鼻头一看就是走逗比路线的,但是我怎么减肥,脸还是那样胖胖的,还有些个痘痘爆在额头和鼻子上。
但是现在看来,痘痘没了,干净了,整个人也白了一度,圆脸瘦了好多,轮廓清晰了,人就变得美了,但我还是我,只是变美了。
这种变化很奇妙,我不敢相信,就咕哝了一句:“不对,这只是我的错觉……”
“怎么了?”他看我这样子,虽然冷淡如常,但到底还算是关心地问了一句:“还冷么?”这么说着,就把软垫扯开了一些,把藏在下面的被子拿出来盖上我俩。
这被子原来在软垫堆底下,我还真没有发现它,同没有发现的,是软垫下还有一张钟馗的面具和镜子胭脂一类的东西。
阴煦熙看着那些东西,就厌烦了似的,要把他们踢出洞外,我却救了那面镜子,想照我自己,却看到自己的脸在镜子里变成了骷颅,吓得我丢也来不及。
“啊,我怎么变成了骷颅。”我惊呼一声。
他却看着我笑了:“这是给女鬼用的镜子,你一个活人照着,当然是骷颅,难不成你想它照出你的样子?”
“不……”那这不就是照妖镜之类的东西,就是原理是反的啊,还好我没有丢掉,这可是宝贝啊。
“来吧,这是那个女鬼的东西,我帮你丢掉,省得你心烦。”他对我摊开了手。
我摇摇头,不愿意给他:“我想要这个镜子,才不管它是谁的东西呢。”这么想着,我就把它塞到我的身后,不让他拿到。
他很惊奇,瞬间又黑脸了,就说:“我道是你很喜欢我,所以硬是要我吸你的血,又要争做我的冥妻,看着你不算是很喜欢我啊。”
“这话又从哪里来的?”不就不让他丢一个镜子吗?合着我这么大度留着他前度的东西,倒是有错了。
他没有回答我,就起来,闷闷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长脚一伸,又把我的衣服撂到我身上。
“冷就穿好衣服,清理就用被子,反正这里东西等下我就丢掉了……”他语气冲得很,肯定不高兴了,我却很懵逼啊。
但是这境况,我还是挺愿意穿回衣服的,因为这么裸着,怪害羞的,这么想着,我就利落地穿回衣服,好在衣服都比较好穿,就是穿内衣的时候扣不上,倒是老鬼帮我扣了一下。
他还会扣这种现代的内衣,也知道公历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说明他对于现代生活的常识还没有全忘记,就是不知道他记得多少?
会不会记得张引灵的事呢?我希望他不记得,希望他对张引灵的见死不救,是不记得他的事,而不是忘恩负义。
我穿好衣服就抱着膝盖坐着,他也没有说什么,刚才的热络和旖旎好像不曾发生过,这会儿冷寂得要死。
到底我也是忍不住了,问了句:“那个,我原来手上的链子是不是你拿了,能不能还给我?”
这话说完,就看见他的眉头像被煤灰扫过,毒辣辣地瞪了我一眼,一眼过后,好像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那么想要,我也只好给你了。”
听见他这么说了,我放心了一下,不自觉露出了欣喜的眼神,还好,之后回去把如意交回到张引灵手里,那我也不算欠他太多人情了,毕竟之前欠的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清。
“太好了。”我安心地对他一笑,却发现他眉间又扫上了几抹煤灰,不仅是眉间,这会儿是脸都黑了,但我看见他还是把手放进怀里掏着什么。
刚才那个的时候,他衣服也是半脱,可以看见衣服里面有个口袋似的东西,看来重要的东西他都是贴身收着的,也说明无常们虽然有这么一个巢穴可以休息下,但是这个巢穴大概是真的不安全吧。
失神间,我就觉得脖子稍沉,这鬼不知道何时把装了他荒魂的那颗玉挂到了我的脖子上,绿玉幽幽,这转了一个圈,又回到我的脖子上。
好像怎么遗失,它还是会回来似的,我虽然也高兴他主动给我系回这颗玉,但是口上却优先了别的:“我不是说这个,是说手串,那个神器手串。”
“啧?难道你求着我要回去的东西,不是这个么?”他撇嘴说道,看这表情,看这语气,他肯定是故意的。
“不是这个啊。”我也是冲动,就那么说了出口。
他装作发怒的样子,伸手捏住了我脖子上的玉说:“不是,那我就拿回去了?”
诶!他明明知道这玉也对我很要紧啊,看见它带在阴丽华的脖子上时候,我那是几乎要晕阙了,现在骑虎难下,我只能说:“是的,我指的是它……”
呜……如意啊,对不起了,在爱情和道义之间,我无耻地选择了爱情。
反正肯定在那个兜里,我一定有机会拿回来的,这么想着,我的目光也直指了他的胸口,他眯着眼睛看我,闪来烁去都是不满意的情绪。
后来干脆捂住了胸口说:“看什么看!穿着衣服的有什么好看,再看我也害羞了。”
这……我也是气结,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一下子扑过来,捂住了嘴巴。
然后我就看见洞口隐隐灼灼,好像有个散着白光的人影,那个人影在洞口晃了晃,就停下了问了句:“阴老弟,阴老弟你在么?”
阴煦熙没有回答它,但是它好像笃定了阴煦熙在里面,尽管没人答应,还是说:“诶哟,阴老弟,是睡了吧……”
“都说不要整天和女人厮混啊……这样怎么能得到陆判大人的恩典,给你配全魂魄投胎的机会啊……”
这个东西好像不管有没有人,尽是自己自言自语的:“算了,老弟你睡着吧,我说给你的也听听罢,东市那边啊,有个窑子那儿生了纸钱的哄抢事件,有些个兄弟去了,抢回了一些钱,但很多都流失了,那个老鸨却不让帮忙追回那些纸钱……”
“梁陆判大人呢,就是新来的那个地方官儿,咱们的上司,发了疯愣是要搜人家窑子,老鸨不让,居然打了我们几个人……这会儿正忙着乱着,你要是能起来,也去帮忙一下……”
看着这东西白晃晃的,说的话又那样,应该是白无常吧。“诶呀,梁陆判最听你的话,你劝劝他不要胡闹吧……诶呀……这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啊……”
白无常这么说着话,竟然伸了一只手进来,我看真切了是一只干枯老人的手,却见那手捞了捞,竟然咯吱咯吱地伸长了手指,要深入到洞里面去。
“诶呀,怎么不说话啊,到底有人没有人啊。”眼看这手指就要探到我俩的位置,我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
这一声其实不大,但是在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特别明显,那白无常的手指略一迟疑,竟然乱动起来,咯吱咯吱地发出清脆渗人的声音。
“有人!有活人!这儿怎么会有活人!”他的嗓音也激越起来,我心里头怕得不行,虽然老鬼厉害,杀了这个无常灭口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在黄泉这儿,无常也是生命啊,是有意识的,有执念的物什,也是每天引导着死者的行者,我不想看着他因为我而殒命,于是就看着老鬼。
只见他眉头一皱,是我的心意传给他了吗?他也没有说什么,把我塞到身后,渐渐转身,背过去对着那个手指老长的手。
竟然啪地打了人家的手一下,还装成是刚起床,打了个好假的哈欠道:“老兄,昨儿活多,我才睡熟,你就过来吵我了……”
那只手的主人迟疑了一下,就说:“咦,老弟你在啊,你在,你的巢里没有可能有活人的……嘿嘿嘿……”
他这么说着,也是径自以为的,就好像他一来,径自以阴煦熙在洞里一般的语气说话,其实他本来是认为阴煦熙不在的吧。
但是他还是径自自说自话,难道这个白无常的执念是把话说完么?要真的是,那无常的执念,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这世道真乱,之前炼小鬼作乱吞了好多灵魂的事儿没完,这会儿又有人在东市闹事了?真麻烦。”
我也当真佩服这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这个在东市闹事的麻烦人不是你么,怎么是一口事不关己,无辜一气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