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是我的乳名。我在那里的名字叫切切。
我或许正玩得开心,听到妈妈如此焦急的声音,就咯咯笑着说,是小花猫叫你呢。妈妈总是俯下身,要不给我拽拽衣襟,要不梳理梳理我的头发,再回身继续做自己的活计去。院门口常卧着一只半大的黑狗,它有时懒得卧在那里好半天不动,有时勤快地在门口见什么咬什么,到不是真咬,就是吓唬人家,吓唬得邻家大人小孩都不敢来我们家玩。正好,我就不喜欢见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村里人就害怕,就要哭。
秋天和冬天的时候,外面冷了,妈妈就不要我在院子里玩了,要我在炕上玩,炕上铺着席子,有好多的小刺,一不小心,就会扎到屁股。那时我还穿着开档的裤子,时不时就感觉到屁股的冷。母亲在炕上铺了一床大被子,一个冬天还没有下来,就被我尿成了一个圈圈套圈圈的大地图。
我四岁的时候,我的双胞胎弟弟妹妹出世了。望着占据在炕头我以前位置上的弟弟妹妹,我哭着质问我的妈妈,妈妈,你是要不要我了吗?
妈妈给我抹着脸上的泪水,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别瞎说我的乖。
我委屈地用手指着炕头儿上都好多天了也不挪地方的那两个小人说,你看他们都把我的地方给占了。
妈妈和住这里伺候妈妈月子的姥姥都笑了,她们一齐动手,把那个地方给我腾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还是没有安全感,我还是感觉妈妈要不要我了。只要妈妈和姥姥小声说一点什么,我的耳朵就支棱起来,我会敏感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妈妈说,大人在说话,小孩子是不能多嘴的。
我就委屈地哭了,边哭边说,你们要是不要我了,我去哪里啊?外面那么黑,还那么冷,我害怕,妈妈,你别不要我啊。
妈妈也哭了,她把我搂在怀里说,傻闺女,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心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在妈妈的怀里哭得更委屈了,说,我做梦老梦到你不要我了,把我扔到大洼地里,我在你后面追,怎么也追不上你。
妈妈把我搂的更紧了,说,切切,到什么时候妈妈都不会离开你。
我也紧紧地搂住妈妈,说,妈妈,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们,我离开了那里的家,我看到我的妈妈天天在一个小坟包前哭泣。她哭瘦了身影,哭白了头发,哭皱了面容……
妈妈,不哭,我回来了,……
姝彩菩萨用手摸柔儿的脸,烫的很。她不能再等了,站起身,匆匆朝太上老君那里奔去。太上老君那里有灵丹妙药,他是炼丹仙王,诸药之神。
求过太上老君,他手捻银须只说了声罪孽,把一颗药丸包好递给姝彩菩萨,说:“回去速给她吃下。还来得及。”
姝彩菩萨匆匆赶回来,刚喂下柔儿药丸,柔儿就奇迹般挣开眼睛。脸上的红色漫漫退去,柔儿有了些精神。姝彩菩萨抚着柔儿纤细的小手,问:“孩子,你是不是要离开母亲?”
柔儿痴痴地望着母亲,说:“你不要我了,我要回家了,回到我有村庄的妈妈那里去。我依稀记起了,我还有位妈妈的。”
姝彩菩萨哽咽着说:“孩子,谁说母亲不要你了?母亲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啊?”
小小的柔儿眼含着两大滴泪,但是那两滴泪始终没有落下来。她说:“母亲,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孩子,我也知道您和父亲始终不在一起是为了我的原因。自见到八皇女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我是谁家的孩子了。尤其当我在八皇女身边,清晰地看到了她耳垂上和我一样的红痣,我就更加知道了。只是我不明白,我的生身母亲为什么要不要我了,把我丢掉。当南王娘娘要您去宫中谈话,我就知道了,您也要不要我了。母亲,连您都不要我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呢?我只有离开了,去到我人间的母亲那里去。我人间的母亲虽然贫穷,但是她那么地疼爱我,不要我受一点点委屈。还有我的姥姥,她那么善良,那么疼爱我,还有我的弟弟妹妹,多么可爱啊。母亲,请您放我走吧。”
姝彩菩萨已经是泪眼婆娑,她说:“傻孩子,现在你回去,也回不到你以前的生活里了,你要知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啊。”
柔儿呆傻了,她如此的无助和绝望。
姝彩菩萨流着泪说:“不是母亲不要你,是南王娘娘要认回你。你是她生的,她是你的生身母亲啊。”
柔儿眼中的那两滴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说:“母亲,若是当时把自己的孩子因为贫穷养活不了而扔掉,那是为了她活命,而若是帝王家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扔掉,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母亲,这样的生身父母,我又怎能相认?我已经长大,母亲,您不要为难了,我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了。您要是嫌弃我,我这就离开您这里,自己走。”
姝彩菩萨紧紧地抱住柔儿,说:“我的孩子,你想疼死母亲吗?你去哪里啊?你要是不嫌弃,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柔儿突然跪在姝彩菩萨面前,可怜兮兮地望着姝彩菩萨的眼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搬说:“我的好母亲,柔儿只求您,别要我离开您!”
姝彩菩萨无言,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不至于伤害到孩子。她能逼小小柔儿去见她不愿意见的生身父母吗?!可她又能够阻止南王娘娘认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姝彩菩萨最终说服了柔儿,带她进宫去看望南王娘娘和南王大帝。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是小小柔儿真的懂事,不愿意再要姝彩菩萨为难。
皇宫里天天来圣旨,要姝彩菩萨进宫,进了宫,南王娘娘就是再三追问,何时带柔儿进宫。姝彩菩萨每每从宫里回来,都会愁眉紧锁。她不愿逼柔儿,柔儿虽不是她亲生,但是,却胜过她亲生。她对自己的亲生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她们姐妹游戏相争东西,柔儿要什么,她的两个姐姐就赶快给她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