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是看到了他们的反应,轻笑了一声,又道:“人杀得还尽兴否?我特意找人做的木头人,割起来质感还不错吧。”
木头人?
割的那个人刀子有点拿不稳了,刀子跌到地上。的确,明明是颈处脆弱的肌肤,他刚刚割得却有点费力,原来是木头。
正在这时,他的掌心传来一阵阵剧痛,低头一看,掌心竟泛起青黑之色,他大骇,腿一软直直跪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身子一倾,倒在地上,气绝!
这个变故让同行之人都深感震惊,他们之中,有人脸黑,有人脸青,总之没一个正常的,只有一个较为镇定些的目光直视不远处的一个屋宇上。那里,伫立着一个人影。
“我认识你,拘影!”他笃定地道,笑得阴险带刺。
“远真世子,别来无恙。上次见你也是月黑风高之时,你对这种时候做坏事可真是情有独钟啊。”娵音笑眯眯地打招呼,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在讽刺完颜振。她也不否认自己的身份,顺便揭穿了对方的身份。
“大将军不也是半夜不睡觉,来此赏景吗?”完颜振对属下以眼神示意,属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暗中调换了位置,成掎角之势。
“本相夜观天象,得知世子夜间光临,是以早做等候,以期相遇畅谈事理夜未央。可巧,世子竟真的来了,那就陪本相畅谈事理吧。”娵音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形如神棍。
夜观天象?如果条件允许,完颜振真想问候娵音祖宗十八代,但他知道,这是不能的。他只得压下怒气,平心静气地道:“本世子来此,也早知会遇见大将军,本世子想与大将军商谈一些事,事情的细要本世子与大将军换个地方详谈。”他没想过娵音会拒绝他什么,商谈嘛,商谈的还能是什么,总不就是勾结在一起,娵音成功地将大平改朝换代,然后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不必。”娵音淡淡道。
“什么?”完颜振瞳孔一缩,显然很意外。
“我非远真人。”这句话的潜含义很明显了。
“你既不效忠于青涟昶,又有何理由相阻于本世子。”完颜振皱眉问,只觉得娵音的脑袋很有种被门给夹了的嫌疑。
“理由?凭我任大平宰相,凭我现任将军之职,就不允你侵犯大平之地一分一毫。”娵音郑重道。
这时,无数人高呼:“将军万岁!”
娵音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背后有许多士兵在正对着她,持弓箭的持弓箭,拿刀枪的拿刀枪,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放下了武器,敬佩并赞美地看着她。
娵音紧了一口气,又松了口气。这些人虽被她所折服,但由于相处时间不长,也无法完全相信她,才会出现这种试探的情况。还好她选择了捍卫大平主权,否则现在出现的将会是什么?是被万箭穿心,还是被人用刀枪捅出无数个血窟窿?
这一刻,她仿佛看见崖上皑皑白雪,一支长松孤傲挺出,奇诡险谲。
“完颜世子,还不走?”娵音轻轻挑眉,笑问道。
完颜振阴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带着自己的队伍走了。
“纵武在你那儿当你的第二百任世子妃吗?”娵音悠闲地问。
刷刷刷,一众将士都目光可怖地盯住完颜振,惊得他险些一个踉跄从马上摔下来。真是的,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语无遮拦,用词能不能再准确平和些?什么世子妃啊,他会娶一个男人吗,娶一个男人,会娶纵武这种吗,岂不是得天天跪搓衣板的节奏啊?
“哎,可惜,我朝名将,怎么就这么折戟沉沙了呢?”娵音满脸遗憾地转回身,转而对众将士道:“兄弟们,咱们将完颜世子的第二百任世子妃劫回来,如何?”
“好!”声震天地!
士兵们先是被娵音豪气干云的气势震撼到,而后觉得她对纵武的称呼很有意思,心生亲近之意,最后明白了她的语义——找回护国大将军。顿时就雀跃到了极点。
完颜振远去的身影又晃了晃,为她大胆的措辞以及智慧的驭下之道。此时,他真不太希望大平派这种人来了,这种谋臣系列的人,用在战场上的杀伤力是很大的。每当想到娵音特有的好整以暇的微笑,他就知道对大平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说不定该打的地盘打不下,还会倒丢地盘。
娵音的“第二百任世子妃”学说传回远真,贾府贾相露出了许久未曾露出的轻松温暖笑意,纵武还在喝酒的壶被他一不小心捏了个粉碎。
纵武的眼光很慑人,让侍候他的远真仆从颤抖不已。他开始笑,很大声很剧烈地笑。那个拘影当真是大胆,竟敢这么说他,不过,敢于这么说的人似乎也只有她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第二百任世子妃?”有人笑着走近,不知是同情多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些。
“夫君。”纵武薄唇轻启,吐出的字个个冻死人,具有浓重杀气。
完颜振想要回应的心情都被他这语气尽数破坏了,悻悻地看他,故作惋惜地慨然长叹:“哎,你要想得到她,怎一个难字了得?”明摆着的幸灾乐祸。
纵武一个眼风扫来,完颜振打了个寒噤,见好就收,立即闭嘴。
“何时回去?”再开口,完颜振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近日。”纵武云淡风轻地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未来是怎样的,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不愿去想。
“对了,贾明你可认得?”
“不如何得志,能力却迥异于众人,只是,也不过是迥异罢了,若他真有能力,只怕现在已经飞黄腾达了。”
“恭喜你,答对。贾明如今在我远真深得王心,贵为宰相,能力卓绝!”完颜振有点嫉妒地道。
“何时除之?”纵武抬了抬眼皮子,了然地问。完颜振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
“大将军,本世子倒觉得,你把兄弟掠在一旁却自己跑来,实在有点不厚道啊,瞧他们打得多吃力啊。”完颜振转移话题。那问题他不答,纵武也应该明白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上位者的惯用手段。
“吃力?不,甘南只是我布的一局棋,给拘影的,能否收回来,就看她了。”纵武淡淡道。
“哎,这真不像一个将军该说的话,那可是你的国啊。”完颜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纵武。
纵武不理。他要做的,是对是错,都不容他人指手画脚。如果真的错了,他会在远真杀尽远真人。所幸,她,没让他失望。
“完颜振,你最近总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我作甚,我非痴恋男儿。”纵武狐疑地问。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对那男儿究竟是抱有何等态度。但完颜振这种态度,他忍不了。
“哦,没什么。”完颜振心中敲起警钟,这才想起纵武这个人是调侃不得的,纵武此刻并不知道娵音是个女子,要是被他透露了,娵音很有可能会恶整他。女人能有什么大抱负他是不信的,但若是说女人懂得报复人,他是绝对信的。
中原有一句话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深以为然。
纵武不肯放过,眼神十分具有威慑力地落在完颜振身上,完颜振道了句“我有事找贾相”就先走了,留纵武一个人苦思冥想。
纵武怎么想都一无所获。他很郁闷,打仗时研习战法都没有这么困难,怎么如今竟一点思绪也无,这让他很苦恼。他注定不是个拥有怀春情怀的风流少年郎,不过困惑了短短一瞬就一刀斩断了所有杂乱的心思,抄起一把远真的弯刀耍起来,大开大合大起大落,不一会儿就惊掉了一树的枝叶,然后他弯刀一甩,插入一棵枯树中,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拘影,我不知你究竟为何人,但作为大平的守护神,我能退让的,只能至于此了。
盛平五年一月二十五日,远真倾巢而出,分两路攻伏然和芜州。
王朝之中,上上下下都赞同世子此次出征,连平常略有异议的贾相对此也保持中立,沉默不语,远真王亦有建功立业的豪情,于是允了。是以,有了这场战役。
远真分为两部分进攻,虽有分散了兵力,但对付大平之军也非完全无力,娵音驻守伏然顾不了芜州,完颜振攻伏然,亦顾不了芜州,这一场战争注定难解,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可见一斑。
娵音正在看一幅地图,是由抓来的远真俘虏绘制的地形图,其中包含很多隐秘的道路,甚至是大大小小的河湖,看似很不起眼,实则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甚至可以决定大局,将不可能的结局翻转。
是日,天色尚未亮透,已有千军万马的动静,排排雄健之兵,山之巍峨。
军营。
娵音负手立于万千兵士之前,姿态挺立如白杨,让人联想到一切有关于气节、气势的东西,无形中使将士们略微忐忑的心安定了几分。
娵音扫视过表情肃穆的将士们,缓慢而坚定地开口:“今日,在伏然,你们在浴血奋战,同样,今日,在芜州也有人在浴血奋战,告诉我,你们想成为芜州的累赘吗?”
“不!”
“你们想胜于远真,使芜州之地进攻的远真军不战自退吗?”
“想!”
“好,那就杀!”娵音微微弯了弯唇,一笑。一笑间,似有金属的利刃划过每个人的心上。
“杀!”这一刻,将士们的眼中,此人就是他们的将军,就是他们的领导者。此人是文官,是他们最为厌弃的温温吞吞的谋士,却也不仅仅是谋士,还是勇士。正如此人在朝廷里说的,弈者为上,现在的她,果敢也机敏,正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能力!
比起边关的沸腾,锦安最近是犹如三万里雪原,再灼热的日光都无法将其化解半分。
秦岩宫。
“拘影做的如何?”青涟昶漫不经心地问。
“第一日到军营练兵场立威,看似风光,实则伤及根本,几日都未再露面,直到最近几日,才似乎有了些动静。”报着这个情报的人鄙夷地想,一介文官逞什么能,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被乱刀砍死,谁知青涟昶略一思索,即下结论道:“倒也是个狠角色。”
那人虽然不解,但也不会傻到质疑皇帝,又不敢去问皇帝个中缘由,只好将此事放进心里,烂在肚子里。
等那人走了,青涟昶眼中才露出浓浓的困惑与忧色。若真如平常思维去想,娵音的确是在逞匹夫之勇,但偏偏,他了解娵音,她不会是那种四肢发达、不求回报之人,她这么做是为了收归军心吧。
正因她的通透,她应该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故而,又出现了一道选择题。她是有强大的背景可以支撑着她这样狂放不羁地行事,还是真的只是一心爱国地犯傻?
“陛下,吏部来折子了。”有人缓声道。
“进来!”那人的声音妙如天籁,听在青涟昶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白衣卿相悠然呈着一封奏折前来,躬身送至青涟昶面前,竟是连君臣之礼都未行。这段日子,正版宰相不在,这位御史大人实际上竟是幕后宰相,将大权握于掌中,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比如,他不穿朝服,戴斗笠;比如,他见君王不跪;再比如,他呈着吏部的奏折给青涟昶。
奏折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前日,他弹劾了一个官员,是与他政见向来不和、经常针锋相对的谏议大夫,奏折上列举的是那个官员子虚乌有的罪名。昨天,他举荐了一个人,他派系的,奏折上统统都是褒扬之言。今日,白衣卿相微微而笑:“陛下,吏部侍郎年事已高,上折子告老还乡,兵部员外郎家母病逝,员外郎乃为锦安有名的孝子,自然是要回家守孝三年,方不负父母养育之恩。”
“准奏!”青涟昶压抑了很久才将掐死殷司的冲动给压抑了下去。吏部侍郎正值不惑之年的人,怎么会年事已高?兵部员外郎的家母健硕得很,发不白眼不花,一餐三碗,农活做得无比娴熟,鬼相信她是正常性死亡!
不用说,自然是殷司做的手脚。难为的是他做了以后丝毫不心虚,还能在这里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让知道真相的人都险些被蒙蔽。
望着殷司眼中变幻着的风云以及云间的凝渊,青涟昶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世界所有的阴谋,在他面前,都形如透明,因为他本身便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自己年轻时是否也如是呢?他很快排除了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最终是屈服于命运,负了想要珍惜的人,殷司是没有屈服于命运的,他没有用所谓的政治联姻锁住自己,束缚自己,连解落那个名义上的束缚都被他挣脱了,他的心性是傲然的,傲然到不可随意半分,等不到愿意珍视的人,宁可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朕不如你,但,也许朕是幸于你的。”青涟昶疲惫地笑了笑。
“是吗?陛下,我可不认为你的皇子们有多卓然不群,我也不认为你的那两个看到男人就犯晕、心思歹毒的女儿有多倾国倾城。我只要一个人,足够好,足够伴我一生,就好!”殷司轻轻道。
“你!”青涟昶大怒,没想到殷司一个隐忍含蓄的人头一次说得这么直白。但细细思量,他觉得,殷司的心性较他来说还是坚忍得多,当初他也不想娶众多女子,但为了利益,仍是咬牙娶了,还生下许多孩儿,那么如果是殷司呢,他会怎么做?青涟昶想到偌大一个后宫空无一人的场景,觉得那定然是滑稽荒凉的。
殷司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道了句“告辞”就退下了,也不管青涟昶听见了没。总之,自此,他大可不必担心青涟昶安排一堆蠢女人在自己身边企图有所获益,也算是省了一门心思吧。
关于娵音那边的情况,他得到的比青涟昶更为清楚详尽,对于她的智慧与迷糊,他不过一笑置之,依旧照原计划进行,重创芜州。
伏然。
且说娵音激发了士兵的斗志,就趁热打铁地放他们出城开战了,打头的就是她,以激励士兵奋勇前行。
士兵不无惊讶,想着一介文官都能有如此胆色,自己怎么能比他还不如。于是迎敌的速度、动作的力度都有所提高,一时竟占了上风。
娵音紧抿着唇,不断侧身闪过乱刀飞箭,迎上一次次猛烈的进攻。她毕竟是女子,又不是专去习武的,任谁在这种人海中也无法施展出多么高绝的武功,所以,渐渐地,她有些气力不济。
已是紧要关头,她还有时间想,现在这状况很像一种名叫《切水果》的游戏,刷刷刷,人头西瓜人头苹果落地无声。从前老师在讲解边塞诗的时候自己在开小差、发呆,现在想来,实在是太错误了,沙场情怀只有在沙场才能体验,她终于明白了何为提携玉龙为君死,何为铁马秋风大散关。
一蓬鲜血溅了她满脸,她却在血色中高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许多大平将士听到她的词,也不由自主跟着开始吟,边杀边吟,不知是杀心太盛使声音越来越洪亮,还是词意太激昂使人越来越有力量杀敌,远真士兵一个个如同稻草般不堪重负地倒下。
鲜血飞溅着。血溅之地,葳蕤之花,美得令人心惊。
兵败如山倒,完颜振不敢再冒险将自己的主力折戟于此,连忙下令撤退。娵音松了口气,率领将士们回到伏然城内。
直到确认了最后一个士兵回来了,娵音才吩咐士兵们可以充分补眠,以保证用完美的状态迎接下一场战役。
在士兵敬佩的目光里,娵音有些踉跄地离开了,来到自己的主帐,一进主帐她再支撑不住,软软瘫倒在地,全身上下酸软无比,找不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小来手忙脚乱地扶住娵音,幸而娵音体重较轻,她力气虽小,还是扶住了娵音,扶娵音坐到了椅子上。
等她忙完再去看娵音,娵音已经睡着,睡梦里犹自喃喃道:“去,带我去芜州,我想知道芜州如何了。”
话音刚落,一人自军帐之顶旋身而下,面容冷峻含着浓浓忧色,“把她交给我!”
“她要休息!”小来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刻,苍白的小脸爬上些许红晕,衬得她比平日明艳动人。
“车上休息,她要去芜州。”黑衣如墨,是夜见隐无疑。
“你不能这样对她!”小来更激动了。
“这是她要求的,且芜州如今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若不速去解决,恐会沦陷,她绝不会放任此事发生,我又怎会忤逆?”夜见隐的面瘫脸有了一丝裂痕,泄露出他的无奈,他苦笑了一下,对这种发展无能为力。
“你是她的属下,友人,还是心上人?”小来轻轻问。
夜见隐不答。
“其实于你而言,三种都有,于她而言,只有前两种吧。”小来了然地叹息。
“何出此言?”夜见隐探究的眼神投射而来,锥子般的利。
“无论你是何立场,请不要伤害她,伤害她的就是我的敌人。”小来坚定地道。
一把小刀乍起雪光,架在小来的脖子上,小来本能的畏惧,极力忍住,对自己的话不做任何改变。
“或许我该问,你是何人?”夜见隐的唇角是一抹凉薄的弧度。
小来摇摇头,不说话。
“我不能容许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待在她身边,故而,我只能动手除你有何冤屈,你到阎王面前告吧。”夜见隐当机立断,割白菜似的一割,小来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条血痕,垂死之兆。
小来惊恐万分地看了眼身上的血,晕了,夜见隐觉得她应该是死透了,就将她拖出去扔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小来的眼睛慢慢睁开,凝定不动。
与此同时,她脖子上的血痕正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直到脖颈干净光滑如初。
然后,她站起,向着娵音离开的方向……
娵音,你等我。
有些使命还未完成,怎能轻易死去?当得赴汤蹈火,穷尽精神筋骨,换得个昭昭白日、朗朗青天。
芜州。
芜州这一仗打得很不利,娵音送了些锦囊妙计给驻守在此的中郎将,但却不知为何,远真完全没有受此影响,连连破解他们的计谋,就像是预谋已久。不可抑止的,芜州上下的将士们对娵音此举产生了猜疑,当来自伏然的捷报到来时,这种猜疑就更明确了。
他们都认为娵音定是为了将胜果收于己囊,才如此作为,等回到锦安封赏时,好处她一人占了,坏名声留给他们。若非战事紧急外患严重,他们早就磨刀霍霍杀到伏然了。
忍耐了许久的他们,终于在断粮兼之远真凶猛进攻的双重压迫下前往伏然。
此时,娵音悠悠转醒,身下十分颠簸,她瞬间清醒过来,喝问道:“何人劫我至此?”
小来晕乎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她醒了,兴奋地解释道:“娵音别担心,我们正在去芜州的路上。”
“去芜州?”娵音释然地松了口气,又倒吸一口气问道:“我睡了几日?”
“两日。”小来老老实实地答。
“不好。”娵音眉心蹙起,掀开车帘就跃上了马,外面的夜见隐被她这动作吓到了,用眼神询问小来,小来回以一个“你安心吧没什么事”的眼神。
说到小来,夜见隐备好车马时,小来一个已死之人竟然再次出现了,这跟遇上鬼没什么两样,夜见隐杀人喜欢一刀毙命,一击不成,就不想再杀第二次了。况且,小来其实也没对娵音造成什么不利影响,不会改变大局。
且说娵音跃上马,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马车与马维系关系的车辕,狂驰而去。夜见隐目光一闪,明白了她做法的缘由,也果断跟了上去,并吩咐随行的黑帮之人护住小来,省得娵音挂心。
龙首高原之上,两条身影正纵马狂驰,大雨倾盆而下,这在这个季节是罕有的,然而两个骑马之人都没有停顿分毫。
娵音不知芜州军队行进得多快,也不知远真军会在何处守株待兔,她能做的只有快,更快,再快点赶过去挽救。
龙首高原的另一边。
“将军,雨势大了,是否要将士们暂行休整?”一个军官头目的前来请示。
中郎将田开宪冷哼一声:“不知道兵贵神速吗?延迟太久只怕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样不利于安定人心啊。”那人劝道。
“都这个时候了,保住命都不错了,还安定人心呢,你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了?不对,你无缘无故提人心作甚,除非你自己想得。好,想得是吧,我成全你!”话音刚落,田开宪操刀捅死了这属下,舔了舔刀上咸腥的血,走出帐子的包围圈,振臂一呼道:“兄弟们,越过这龙首高原,伏然就到了,冲啊!”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他的亲信,无人回应他,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住他。
“叛徒!”不知是谁先喊的,所有人都开始喊,然后,许多刀枪开始往田开宪的身上招呼。
田开宪不是叛徒,但其手段酷厉,早有人受不了,今日只不过是爆发而已。
田开宪在意识归于混沌之前,看见远方黑压压的一大片,最终没有开口提醒。你们如此对我,我又怎会无私地让你们逃过一劫?沧海如怒,很好!
当杀了田开宪解了气的将士们准备踏上新的征程时,发现在他们的面前,不知何时站满了雄健的军队,而领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远真世子完颜振。
完颜振阴险地笑道:“杀人杀得爽否?现在轮到我们来杀了。”
将士们的心沉入谷底。遇上远真军队是最坏的情况了,他们在心中祈祷了很久不要遇上,显然上天并没有听见他们的祈祷,他们还是遇上了。
有人畏惧远真的强大,有人悲愤远真趁虚而入的无耻,有人已经失去希望,也有人颇具英雄情怀地放声狂笑:“相聚于一处也是缘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葬于此处,同年同月同日死,亦不壮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有何惧,打跑了这些个蛮夷才是真理。兄弟们,杀!”
这种激昂之言最能激发士气,将士们皆怒吼一声,冲入敌阵。
完颜振在自己阵中负手而立,并不为那种激昂有所动容。这些人心智不坚,对生命万分留恋,不会真正破釜沉舟,真正能破釜沉舟的,是伏然军。
其实这两只军队都是枭兵勇将,不相上下,伏然军之所以能改变风貌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那个人,注定无法一人管两地。
尽管芜州曾被纵武操练过,但毕竟是伏然军,不是纵武的嫡系军队,做不到拥有无比强大的心性抵抗,因此,在与远真军的对战中,渐渐落入下风,不断有人员伤亡。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远真军,愈战愈勇,愈勇愈战,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场面呈一面倒的局势,随着大雨渐渐停下,大平这边的人越来越少。
雨将血迹掩去,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