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一回来,最大的好处是回家就有饭吃。所以程志斌连着两次约她吃饭都让她推了,理由很充分,家里已经煮好了。
所以程志斌最后只好笑着问她,要约她吃饭需要提前多久?
这么说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老同学,总不能告诉人家说要排号预约吧,自己还没有这么紧俏。她只好告诉她,可以提前一点时间就好,老人家喜欢早早煮下去,要中午就约好晚上的时间。
这么一来,她倒是清闲了两天,能和从前一样,早早回家吃家里的晚餐。直到有一天快要下班了,突然接到那个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唐永平的电话:“晚上可以陪我吃顿饭吗?”
她这阵子节目比较多,差点儿就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因此一下子竟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家里煮好了,不好意思。”
谁知他不放过:“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吃点儿,你再回去继续吃呗。”
她很无奈,和这个人认识快五年了,彼此之间倒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她心情好时也会和他聊几句,但大部份时间,她是很疏离的。
“你还是回家吃吧,和家人一起过生日比较有意义。”她坚持回绝。
但接下来他的话让她更为难了:“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你应该要下班了,我等你。”
一时无语,她当然可以不理他。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就赖在公司楼下。公司领导层还是有几个人认识他的,一会儿下班后人员进出,看见他在那里等人,那情况就复杂了。
她微微有些生气,这么勉强有意思吗?可是她还是无法确定,他会不会真的就在那里一直等下去?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对他说:“好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吃饭就不用了,我答应别人下班后要去找他拿东西,所以估计也会拖些时间。然后家里也在等我回去吃,这么多事情我排不开。”
他见她妥协,不禁呵呵轻笑起来。
她收了东西提前了五分钟下楼,果然在门口见到唐永平静立在路口。她心中有气,见了面连笑容也装不出来,只默默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却不生气,还是用那种很专注和眼神看她。她淡淡地向前走,而他也很有默契地跟了上去。
到达离公司不远的一家行动咖啡小店,里面有几张简单的桌椅。她径直进去点了两杯果汁,然后坐下来说:“先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喝完这杯果汁,我就得走了,因为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家里人也在等我。”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种执着似乎几年都没变过。他喝了一口果汁,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我总有种错觉,觉得我认识你十几年了。但事实上,我才认识你不到五年,而这五年,你似乎没有对我放下心防过。为什么?你觉得我对你不怀好意?”
若秋听他直接问到重点,也不回避。点点头承认:“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我的朋友。人与人之间很需要缘份,而缘份是相互的。你可能觉得与我有缘,但请原谅我直白些,我从不觉得自己和你投缘。你看我面善,是因为你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女人。但是于我而言,你是一个明明没有交集,却硬要挤进来的尴尬角色。”
他眼睛里的光芒暗了下去,虽然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俗话说,见面即是朋友。就算你认为我认识你的初衷不够纯粹,这么些年的接触下来,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吗?”
“本来如果一开始你不是以这么让人误会的方式来接近我,我们可能真的成了朋友了。但这种朋友,也是建立在关系很单纯很透明的那种,比如,你和你的同事那样。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如果有企图,你不会忍了四年多。但是,你的所谓的好意却太令人不理解,我是认为,事出异常必有妖。不管你将我当成什么性质的朋友,至少我认为你的做法我没法理解。”既然他直接问了,她也第一次这么坦率地告诉他自己的看法。
他低低叹了口气,眼里开始出现淡淡的悲伤,但他依然奇怪地保持着一种比哭还没落的笑:“我仅仅希望对你好些,只想通过对你的关心看到你眼中的快乐。我从来没要求你的回应,哪怕你从来没有主动打过一次电话给我。”
他的悲伤让若秋有了淡淡的不安,但她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没有原则地应付这些来历不明的好意。更何况,她认为他说的这些只不过为自己的精神出轨找个借口。因此她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他今天穿着很休闲,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但因着失望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干练。撇开他奇怪的心态,他其实是一个看着很正派很有气质的男人,所以当年,何顺华会喜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若秋虽然有微微的不忍心,但她还是接着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和有夫之妇单独约会,因为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男女之间,如果避开另一半交往,从来都没有单纯的友情。
他因她的犀利而哑然,但四五年的坚持不是短短数语可以解开心结的,所以他又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有未婚夫?你也知道我对你并没有企图,何必费心编出那些诺言?”
她闻言笑了,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毫不设防。她很轻松地对他说:“我虽然没有未婚夫,并不是刻意要骗他,而是你一开始就误会了。而我,只不过这些年都不解释而已。”
“四年前我看到的那个男子,不是你的未婚夫?我还为你高兴过,因为,他明显比我好。如果,你找了一个不如我的,我或者会考虑离婚。”唐永平依然抑郁,但已经恢复了他的冷静,俨然还是那个干练理性的唐主任。
“呵呵,听你这么说,我真觉得这几年不解释也是对的。我生命中的那个人不论是谁,反正决不可能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对他的想法觉得好笑,正继续坦率下去,手机却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居然又是程志斌,她有些愕然,这个时间,总不成说要约她饭后喝咖啡的吧?
她看了唐永平一眼,他正很有风度地喝着果汁,没有着急的意思。
“若秋,你下班了吗?放心,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家里煮好了,你要回家吃。我只是提前约你,明天下午下班我去接你一起吃饭,你可以提前和家里说一下。”程志斌将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让若秋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她正为难,抬头忽见唐永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一个激灵就脱口而出:“志斌,我马上过去,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人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很自然地反问她:“我去找你好了,你在哪?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吧?”
不愧是人精,这么自然而然地帮了她的忙。她有一种解脱的轻松:“也好,我可以省点时间,我到公司对面的公交车站等你哦。”
收了手机,她抱歉地对唐永平说:“你看,我朋友等不及,过来找我了。该说的我们说都说清楚了,快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吧。”
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笑笑说:“她带着儿子回娘家了,今天我自己一个人。”
“噢?”原来他已经有孩子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说起。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心里再一次下了定义:“那你应该一起去的。不说了,我过去车站等朋友了。”
他轻轻点头,而她也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来走出小店。
在他的目光下,她不得不真的走到马路对面,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那个公交车站慢慢走去。直到站到车站的凉篷下,她回头还看到他远远地站在小店门外,正目视着她。
她只好站在那里做出一副真的等人的模样,天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很烦躁了。
偏偏过了五分钟,她一回头,那个人还站在那儿。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消磨光的时候,一辆车真的停在她的面前。
有人探出头来,对她说:“这里不能停车,你快上车,公交来了会被罚的。”
居然真的是程志斌,她一脸懵逼,也来不及多想便拉开车门站了上去。
车开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了,很诧异地问旁边的人:“志斌?你还真的来啊?我以为你知道,我只是找了个幌子而已。”
程志斌笑得很了然:“我知道啊,你一定是想摆脱什么人,所以找了个借口。我正好也在这附近,所以只是顺便过来解一个小围。”
若秋忍不住笑:“多谢你的顺便,果然还是老同学有心。”
程志斌呵呵笑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了她一句:“别客气,只要别有一天,你也拿这招摆脱我就好。”
虽说他是开着玩笑,但是若秋却让闹了个大红脸,她觉得很尴尬,这句话说得似乎犀利了些。
他见她半天无语,转头看了她一眼:“开个玩笑的,别当真。我们是老同学,怎么也不能让我沦落到那个待遇吧?”
他倒是会自嘲,可是若秋觉得心虚,毕竟对于程志斌,除了老同学之外,还有那么一层尴尬的因素。
她只能讪讪地干笑,往日的伶牙俐齿瞬间都失落了。
程志斌见她尴尬,笑着转移话题:“送你回去?你说要回家吃饭的,对吧?别忘了和家里人说,明天我预约了。”
她只好点头,这才让人家帮了忙,总不能就翻脸又找借口说没空吧。她想了想,笑着对他说:“这样吧,为了表示对你今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感谢,明晚由我来请吧。地方嘛,还照样由你选,菜也由你来安排,最后我买单就对了。如何?给个面子呗。”
她难得露出调皮的笑,程志斌居然看得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