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木愣愣的,像个木偶一般给牵扯着出了“痴情司”的大门,并未从南院里出去,这不过源于,她并不知道南院的路。
而南院的人,却是找来了。
大清早的,文棋听到南院里不远的地方闹闹嚷嚷的。
“这大清早的,那东西真的事惹人不安生的吗,嚷什么嚷啊。”一肚子怨气地起床了,身下一阵撕裂的疼楚。经过这边窗户口的留玉还故意留了一眼给站在这边的自个,意味不明,来意不清,只道不善。笑话,他何时善过?自打雪衣离了这地方之后,是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儿这打哪来的一出啊?
留玉别过头去,笑意盈盈,故意提了声音:“这雪公子,可是要回来见一见先前的好友啊,也是个不忘本的人呢,”又是专门问了问身旁来请的小厮,“你听到雪公子是如何说的来着?”
小厮恭恭敬敬地一答:“雪公子说的是去请南院的留玉公子,前去一叙,别的,就不是跟小的说的了。”
文棋竖起了耳朵,听着南屋里面的话。这姓雪的,从来都不多,整个宫里能担待得起这一声公子的,只有雪衣了。留玉就是故意说来听的,还腆足了脸往这边要经过,就是让自己去坏事的?不过,小厮既然说是他来要一絮,就以足够说足了他只是一个人来的,想必是为了什么私事。
可是,缘何不来絮一絮叨这同室十多年的自家个呢?不是自己多心,他也并不是那种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之后就忘了先前的人。这么看来,就知道留玉那人呐,是摊上了事儿。
披上衣服,跟在后边就出去听了墙角。知道留玉不善,知道雪衣是个软糯的好欺负的主儿,却不知道宫主会突然间闪现来,还从屋檐上倒挂着梁枋,只伸出了一双耳朵去听。她早就见到了自己,只是朝自己点点头,并未多理人。这么一点头,不像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这一下子见着了真人,把人交了去,也算是放了心。
听到后来越来越激烈吵了起来,一听就知道雪衣那糯米糕子落了下风,认识他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能忍则忍的性子,好声好气地给他讲条件,却好死不活地给落了这么个下场。他那所有的瞒,还不就为的是那门外偷听的人,可是,他不知道啊。
她听得担着心,忧着眉,她什么也不知道,是没有理由去说他什么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活成自己这样的热闹,到底经历的是什么,鬼知道。她若是要怎么样,那……那早就念叨过她的人,可怎么办啊?自个这个局外人,看着就忧心得很。
站在哪个立场上,看到的,就是哪个样的。文棋自个不是很懂她那个地方的苦,只知道的是,雪衣若是真因为这么一场话给惹了祸端上身的话,就全全是那女宫主的责任了,当初一开始,她就不该来的,现在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真相,是她自己当初留下的祸端,不是么?
想上去给她理论一番,管不得里面的瓷瓶子摔碎的声音,刚走了一两步,赤莲朝他伸出食中二指示意他停住,看了文棋一眼,别传头去,声势气足一道:“够了!”
这么一遭来,只得停下迈出去的半步,顾不得那还生疼的身子,看着她在门外地沉声沉气的一番话。
真好,她是个识得明理的人,真好……那个糯米糕子,总算是有一层闪着光辉的盔甲裹着了。不是说他人懦弱,是他的身份懦弱,总归有一个高处的人来撑在外头为好。
出门时,他那被牵扯的手腕,一袭淡灰色的袖口处,一团血凝之后的刺眼色,那瓷片渣滓弄得模糊的手心,心里一阵扎着疼,密密麻麻的,比起看着他恍恍惚惚地眼眶无眼地愣神更是扎疼,只是,不能说。一直都不能说,以前是身份所碍,现在是他有人会去疗伤的。
退后半步,隐到了大树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女宫主带人回去。
真好!
拢拢衣裳,双手扯着衣襟,觉得有点冷,“痴情司”的天,何尝好过?
——并没有。
——回去罢!
拢了拢单衣,秋衫有些薄,心里,有点凉。
不知为何,雪衣始终不明白她为何一言不发,明明那模样照着平常看来,是有一肚子话的,现在闷闷沉沉地憋在肚子里面,那样子,定是不好开口。抑或是,不知道怎么开那一句头。
“莲……”
“雪衣……”
双双开口,对视一眼,又双双沉默,等着对方把一句话讲出来,可是,谁都没有。
算了算了,回去再多做理论。赤莲想着,这事儿其实对于她来说,不是不理解,毕竟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老师把雪衣他当作那一种戏婊的,但是总算是听到了正题,却是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就如同打上个比方,知道白长老给自己的一碗羹汤是会毒杀人的,一开始就知道最底里的事儿,但是自己却偏偏被那羹汤的味道给迷得三魂洒了两魂,剩下的一魂留作了死着心眼子将这碗羹汤妥善收藏着,最终是被白老儿个毒得无药可救,可是却还是难免不会心腹上受损。
这人也是一样,难免心里头会有点不对经,说不上来,或许是不愿意去这么想。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颇为有些心疼的。这碗羹汤,始终是被经过了烈火的灼嗜才给熬出来的,这人,也是一天一天给这么折腾出来的,才有这么琴棋书画艺俱全,床上更是了不得的,那一点是不要常年给打骂着,才能练出来的功夫。
心里抽疼抽疼的,想着雪衣一个人受过的苦,一个人给打过的伤,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却是自己这宫主身份给一点一点堆上去的,心里愈发是自责。而现如今的被留玉字字句句地刁难,用恶毒的话儿去侮辱,更是自己这对他好给引出来的嫉妒祸端,这就更是责骂着自个,生做个什么不好,生了这么个白捡来的宫主。
把他的手腕掐着,往边上一带,就触到了小巷子的墙壁上堵着,自己身量不够高,还只能凑合地看着那错愕的人。
“我知道这是富家小二调戏妇女做的动作,别那么惊讶,把眼珠子放回到眼眶里面去。”
又说起了混话,她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小声骂自己:“乱说话。”
“衣,咱们先前就说好过的,我信你,你不瞒我任何事的,那我信你,我不问你的过去,你也就不算得瞒我对不对?”
雪衣眨眨眼,一表话说得算对,二是表示难解她这话其中意。
“既然不算得瞒我,其实也本就没瞒我,只是我不问罢了。我再不问你的过去,早就过了不是?”
雪衣再是眨眨眼,启齿一言,“那我便不说。”
“也好,我也买那么多脑子去想别的事儿了,这给这些日子出现的事儿给磨得没了脾性了。”赤莲把他的手腕松了松,问道:“这伤口扎进去了,似乎有些疼的,咱们先回去上药,还是,我给你在别处扎几个洞眼,把这疼多转几个地方,免得疼在一处,这就对手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