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正经的时候,绝对不正经,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可是,这一句小小的俏皮话,对他,却是尤为难得的。以为过了这么一遭事,就算她不把自己多想怎么个龌龊样子,也是会冷上好些个月,才能释怀的,她心眼子小的很,素日里跟丁长老沈望舒抢吃的,非要争抢那一星半点的,可是,她没有。
“莲……”
“不要矫情,不要说好听的,本宫今日给白隐修老儿伤着了,要缓上一缓才能听着好听的话。”她怕的是自己一听了什么话,就忍不住自己那一点点抽疼的心肝把自己又给折腾一番,在他现在这种情况下,给弱了几分。
“那我们回去吧,这里的天儿,很是逼人。”
点头,要会主院。坐过一段路之外,赤莲忽然转向他道:“要不,你说一两句好听的?”
“什么?”
“就比如本宫今日颇有巾帼风范,本宫深明大义,本宫宅心仁厚之类的,当然你要夸本宫风华绝代啊,芳姿空绝色什么的呢,本宫也是不会拒绝的。我很好养的,你这么随便夸几句,真的,不多,就几句。”
雪衣抬眼看了看天,欢喜一笑,“我们宫主啊,别的不会,嘴皮子上这两句,倒是溜当得很,不管在哪儿,有这么一张嘴,定是能骗遍了天下。”
这句话对她很是受用啊,她小时候跟迦冥面跟前许下的新年愿望,便是长大做一个算命的骗子,要这么骗完了全天下呢。于此,她含笑,点点头,觉得不愧是自己的贴心人呐,说的好听话,一字一句,尽在自己心点子上呢。
乘着时节,雪衣多加了一句:“宫主的脸算什么呀,比起这一张巧巧嘴儿来说啊,这才是啊,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万人,贯绝江湖。”
“甚好!”她大肆夸扬了一句,“受用受用,本宫堪堪不巧,可就是喜欢上了这一句。以后记得多说哟。”
好听的话,千千万万句,只有那么句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戳到了最心底里去的,才是自己的那一句。也只有说对了的那个人,才是心底里的人。
她把刚才那件事忘得很快,全然当做了自己不知道的那般,也希望他不知道了一般,妄图以一句一句不着调的话,将这一回来就染上的阴霾,全数除尽。
“你怎么会过来的。不是出去找白长老了么?”
“白老儿又给我使脸子看,三问三不开腔,我就懒得多费唇舌,于是就回去了,结果看到罂粟,这不懂风情的的是小姐姐罂粟啊,看着你东张西望的,估计是在找什么东西,她以为是在找我,就遇上了给我一说,我看了看她这指的路,大抵猜得出来你是向这边的,想起没有吃早饭,打算去找膳房做些好吃的,把你叫着一起吧,于是就找过来了。”
却不知道,这她一找人,不过是去吃个早饭的事儿,就牵扯出个这么个不称心的东西。
“那缘何故,罂粟会以为你是东西呢才会觉得我是在到处找你呢?”
照他这么一说,倒也是觉得这话问得有点趣味,为什么会觉得这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模样实在找这么大一个人呢?“许是,罂粟觉得咱们兴致所在,大清早的不睡觉要捉迷藏吧。”
“不多说了,得回去先处理了再说,你知道这要是化了脓就看着糟蹋心肝了,赶紧走了,还得去丁长老那儿一趟。”
半道上,雪衣的话并不多,老是她一个人在那边叨叨的,无非不过是想他别又陷入了留玉说那些话的泥淖里去了,他这人吧,实在得很,活得小心得很,这一个小心也不只是在这上面一层的人面前,在平等人面前也是能避则避的,更别人正面对峙的时候,老是要在最后逼急了才去反抗。
今日在门外边偷听的时候,就越是觉得他这个性子是个怎么样的把自己贬到卑微去了,以为着他至少在看见了这个圈子里过久了,其实她们这些人,还不就是一个人,以为就能治好他的自卑,却不曾想,他怎么还更加觉乎卑微了些了,就连跟着那留玉,也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哪怕最后逼到了盛怒之气下,也得沉稳下来去谈条件。若是她自个的小脾气上来了,直接动手,哪儿值得这么求着他别漏了嘴?真的是个实心眼子的人呐。
不过留玉那意思,是他动手杀了秦寿的。以前吧,只是觉得他懦弱吧,万事以委曲求全为先,什么事都依着自己,什么事儿都不会去反驳一声的。
其实,现在一想着,雪衣其实不是个懦夫,不过是很多时候不想招惹上麻烦,所以,才有求全这一说,他要狠动手,也是狠得起来的。就拿秦寿来说,那个死去好些日子的禽兽,功夫是不弱的,这本身又是个烂脾性的人,看着不顺心便是又打又骂的人的,也难为雪衣这么多年给他糟蹋,这么一想着,就心里觉得疼扎扎的了。
欸?丁长老后来把那东西埋哪儿了,等挖出来多折腾折腾,死不足惜。
雪衣那最终给逼狠了,也是下了手了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全是那狗东西自己作的。不过,现在想来,雪衣是如何招来的无常爷的来着?
现在唯一还稍有些印象的,便只有那一张死了比活着好看得一个脑袋了,暗紫沉沉,看不清楚面容,不过也好,看着了让自己无端难受得紧。似乎是什么毒物咬着了毒发身亡的,以着秦寿的一身功夫,怎么会被一条蛇给咬着了脖子?
这宫里豢养蛇的,也就那南宫喜欢当宝贝儿,犹记得小时之时不懂事,还因为南宫的蛇给犯了大事,让迦冥卯了劲罚了一顿。不过,那自个小时候就敢玩的小蛇,哪儿能咬着了秦寿?那这小衣衣,也是下足了功夫去弄死了秦寿啊,不得不说啊,干得着实是漂亮。
赤莲看着雪衣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三分,见着他满目仍是淡隐忧愁的可怜见的模样,又亮了一分。觉得自己当初所幸懒得很呐,不然,哪儿去随便得到了个这么好的人呐,眼神,再是亮了三分。
懒得人,总是会懒到了那个恰巧抬头的人的,命定若此,便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