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是提着意见出宫入晋城消节气的,那若是望舒有鬼的话……
“唔,不会不会,”赤莲使劲摇摇头,首先便是否定了这个猜测。沈望舒若是要害自己,便得知道自己带着天涯跟着,他轻易是下不了手了,还容易将自己暴露出来,偷鸡不成,还给鸡宰了。他脑子精明的很,不会犯这种傻事的。
如果是雪衣,当日问他他是一口答应让自己出去的,答应得未免太欢喜了,像是盼着自己出去一样。
“不不不……”再次否定了这个猜测,雪衣要真对自己下手,按着自己完全没防着他的情形来看,得手是一早的事,单是到江南去的时候,那般情况下,都从没有见到他有丝毫动手之心。
二来,他是雪家的后人,尔后便从小到大都是在玄冥这个地方长大的,他的背景是干干净净的,是不可能会下手的。她凭着一分私心,也极不愿意会是雪衣的。
至于为什么呢,她说不好。暂且还先不说雪衣有没有这等心思要置自己于死地,单从传消息这一条道,他都是完全没有路子的。
他是今年自己带出去的时候头一次知道“尺舒楼”的,尔后几乎所有时间,都有自己全程跟在一起,他全然没有机会与“尺舒楼”的人接上联系的。
再者玄冥带出去的子弟都是看着他的,他还没那个本事跟尺舒接头的。
“天涯?应当不会的。”
他二十多年的不长的时日里,有近二十来年都在玄冥,是慕清言将他捡回来他,亲自养大亲自教的,算得上是他的心腹弟子。以前还有意做下一任宫主的培养的。
天涯是愚忠的那一种人,对慕清言的话是绝对服从的,清言说让他保护自个这个不中用的人,他便乘着前代宫主师父的遗愿一直保护着,半句他言都没有。
而且,天涯是被自己拉出来的,给人迷晕是他前脚才走的事儿,天涯绝对不是的。
“慕清欢?这不能吧。”她自己都说得有些许不相信,但是,有些说不好。他身为所谓正派的人,跟自己对立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他打小就不大待见自己,这一次莫名其妙地就来了玄冥,也是摸不准什么目的来的,来得格外蹊跷。
“不能吧,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对他好得很啊。”话才说出口,她便想起血祭三重时那一桩事儿,说起来,自己那会儿还给血祭整得死去活来的,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唔,便算是强暴了他的。
因为对那件事印象仅仅残留有第二日手上的血色花纹在手臂上还残存着,其余任何细节,就算不愿去回想,但毕竟是第一次,以前还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好奇去回味了一会子,结果确实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子,在那之后自己就渐渐淡忘了。
不过,那个时候,犹记得清欢是清醒的啊,格外清醒得很,不然他不会那一夜失眠了一整夜。
“咳咳,他当不会是怀恨在心的吧?”
这么多年看着清欢长大,他从小就是个是要面子的人,这么给做了极其羞辱他身为男人的事儿,怀恨是既有可能的呀。
所以他就这么与“尺舒楼”合作,卖了自己了?
“娘欸,别真是这样吧?”她心里不想承认,但是手脚有点发抖,坐在凳子上不住地抖着腿,不知道他真是将自己卖了的话,怎样处置的好?
不能杀他,他是慕家最后一根血脉了。但是也不能放他,他一放出去,“尺舒楼”绝对饶不了他的。
不知道当如何走下一步路去。
脑子里面有些恍惚,四人之中唯一能有这么个心思卖人的,只有他了。
不过,自然也不排除宫里其他的人,自己带着其余四人出宫,这件事儿其实,也不算一件秘事,潜伏的小宫娥真要留心一下,也不是难事。
先暂且不能随便给清欢扣了一大帽子,否则还没将上一件大错事儿弥补了,又无端冤枉他,想想,自己就当死。清欢这人简单得很,他前些日才发过誓不会与自己作对的,勉强信了清欢那时候的誓言。
忽然落在了脑中一道惊雷,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脊背骨一凉,“可是清舒怎么知道这个时间敢来劫人呢?自己胸腹间阻隔无法使出内力的事,只有沈望舒诊出来的。沈望舒,望舒……”
这件事连雪衣都没有告诉过,只有沈望舒知道,那……只有望舒……
脑子里面是一阵惊雷滚滚,把三魂七魄劈了一顿,脑门隐隐间作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将生气时候撕碎的那信笺纸拾起来一片一片地拼接起来。
“今玄冥第一百三十六代宫主赤莲欲就此离去,不过问玄冥任何一桩事,不与玄冥再搀上一丝关系,不说一字关于玄冥,不再回玄冥,不再论过往事。下一代宫主交接于清舒,此人本事不错,能予以委任。”
这是上头的所有话,都不是特别重要。看的不是信笺上的内容,不过要看的,却是那娟秀却不失力度的字迹。这字儿是一笔一划的娟秀小楷书,不知道何人写的,但这比划全然是照着自己的字迹来的。脑门像是给一榔头敲了上来,阵痛作不得他想。
娘之的!宫里一定是出内鬼了,不然从何收来的自己的字迹!
这下越发是坐不住的,赤莲嘴唇发着抖,眼神直盯着那一张已经撕烂了的信笺,脸色有点发白,原来果真是自己大意了,在自己还不闻不问这个清舒的时候,他早已经在自己身边设下棋子来了。
说是望舒或许颇有些冤枉望舒,虽说他极其有那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买了自己,但是买了自己他得不到任何好处,从小到大他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卖了自己,还是卖给清舒。
这俩的名字都带一个舒字,却是天生来的不对盘,因为望舒挖了清舒的墙角,把“偷天燕子”给睡了,清舒这种坐在一楼之主的人,怎么能够容忍望舒?
小燕子是清舒的床上佳人,他出海养伤只带上了小燕子一人便能明白小燕子对清舒极为重要。所以,他只会杀了望舒这个天杀的生来撬人墙角的东西。
望舒没那个心思的,那便是有人,能够探听到自己这里的消息,连自己散功的事儿都能看出一二的人,居然给安插到自己身边呢。
不可思议,颇有些可怕。
清舒,真的不愧是能够把这么多数一数二的人聚在一起,让其俯首称臣的人,颇是有些可怕呀。
论功夫他是抵不赢自己的,不过论心眼子,自己还嫩多了,安插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是自己连想都没有想过的,清舒啊,可怕呀。
这次若是能有幸回宫,必得将清舒的人就揪出来,否则下一次就必然得死了!
正思索着,忽然肚腹里翻江倒海大浪淘天地翻滚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有一阵麻木的疼,像是有一条蛇物在肚子里面游走,将自己的肠子绞乱成了一团,打了十万个结,把心肺绞乱使劲缠住,一点点锁紧,喘不过气来。
蜷缩倒在地上,双手使劲勒着肚腹这一块,却丝毫不起作用,清舒究竟给自己是灌了什么药啊!
口里张喊,亦是发泄不了半分疼楚。这就是清舒的手段吗?厉害,果真要命的厉害!
虽不像前几日血祭那功夫那么将全身都像是十万道天雷劈过那种,可是这紧紧缠住空气,喘息不了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空气进去得越来越少,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原来不用等到第三天,就可以归西入亡途了。
光,越来越少,想着不能就这么走了,靠着这样的念头使劲睁了睁眼,但却于事无补。
从来没有怕过死的人,但是一想到这样就要死了,死得有点亏,还极为不放心,但却无能为力了。
这家族仇事,终究是要落在清欢头上了,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儿,是自己的渎职,只能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