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舒”中心这座楼高尽约莫百尺,榫卯结构的木楼,每一层楼都是有接脚的木桩子的,这一点上倒是给自己出逃,供给了极大的方便。
然而四方守着的人却是个难事。当然不会蠢得在他们的眼皮子下偷偷摸摸的,如若那么做了,那自己给抓着,迟早就是自己失脚,或是被他们摔下去,这就么给弄死了。
“智取?这个慕清言嫌我笨没教过我啊,啊,有点为难了。”她颠着脚看看楼下守着的人等,自顾唠叨了一句,有些发愁,究竟怎样躲过耳目去,安安全全逃离此处高楼呢?
要想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从他们背后动手,倒不是一件简单事。
那么,便只能故意将其中一人引出来,让他将自己带下去!虽然极为凶险,容易有与他一起摔死的可能,但是好过自己一个人死啊,至死也得找着垫背的,是玄冥宫主秉承的一条宫训,不为别的,就为了死后的模样,好看一些罢了。
“有时候不能运转内力走不得轻功是件异常难受的事啊。”她暗暗为自己眼下的落魄伤了一回心。
走到四扇窗户边,悄悄伸出个头打量了四个人,有认识的,有多加回想稍微有个印象的,有打死了都想不起来是哪个玩意儿的。
半边眉是老尼姑早年想留下来的接班人,功夫不低,还是个女人,重要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定然得放弃。
玄武门那方是个不认识的男人,能不被记住的,便没任何可记住的地方。而他的模样,从来就没给丁长老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能让丁长老注意到顺口给自己讲讲的,他这三十还未出头一辈中,并不多,况且长老爱说的还是些谁老婆勾了汉子,生了个儿子吓哭了亲娘这类毫无用的事儿。
成,就是这条路了!只盼他的功夫不会太低,别是给自己还没带下去就一起摔死了。
“夜里三更前后是人最为困乏之时,所有杀人越货,会奸爬灰皆多出于此时。”赤莲眼角微微透出一阵志在必行的光,眼神一点点生恨,精目尽湛,“正是此时!”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狗时啊。时,地,路皆已经齐全,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安心养神,顺便试试能否恢复了这经脉逆行的祸事。
“祖师爷不说是两个月就到头了,从头到脚,经脉逆行,重换一身血脉,两个月便是尽头。今日已经九日了,还差六日,差不离几好个大半了吧?”赤莲虽然这般安慰着自己,可是当运功行力时,依旧是胸腹之间阻隔着,提不起一丝真气,丝毫动弹不得,心焦,气馁。
叹叹气,抚了抚脱下的胳膊,有些担忧,这一条胳膊绝对是要拖自己的后腿了啊。
“唉,”她望着动不了的胳膊,又是叹了叹气,这被抓到“尺舒楼”受这么多羞辱,也终究是一个劫啊,终究是自己太过于大意与自视甚高的劫啊。
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教训,沉下心,才能将要讨要的,全部给办了!
晋城客栈处,四个人大眼瞪着大眼,面面相觑,无话。
半晌,每一个人已经把话说完了,就连向来聒噪的他们仨中的慕清欢,此时负着手,放在在背后,轻轻拍着,也是跟着他们三人一起跟着相觑。
在小二领到马厩的时候,慕清欢做起了不知所措状貌,伸出手指了指一堆马中的白马,问道:“她,她怎么把千里留下了?她跑回去啊,厉害厉害。”
一边啧啧赞叹一边拍起了手掌,不愧是玄冥当家的啊,说跑回去就跑回去,半点都不含糊呢。
“咱们宫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可不止这千里一个呢。”沈望舒过去拍了拍慕清欢的肩膀,越过他走到了前面去。慕清欢明显身子一僵,慢慢挪到了离他后边去。
雪衣看见他这个动作,便主动先前走了一步,拦在了他面前,说道:“估计事情是真着急了,莲她连与我们说一声都没来得及,想必回客栈牵马便更是不能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雪衣很是乖巧地过去牵起了缰绳,千里嘶鸣一声,蹄子尥开了去,在马厩里面打了好几个转,这下子他给这一匹千里马的阵仗吓住了,收回了手。
“千里是烈马,只认主的。”沈望舒背后提醒一句,过去牵走了自己的那一匹马,“这些没那么烈,瞧,好说话些。”
“可骑过那么多天的了,还是这么倔啊,不落入主人之外的人手中,不愧是千里马。”
“不是你骑过的马,就永远是你的了。那不是因为咱的可爱娇俏的宫主在嘛,千里认主。好歹我先前还喂过它一段时间,即便不是主,应该也不会闹事儿,我带着吧。”
沈望舒使着蛮力将千里的绳子扯了出来,这识得好歹的东西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不挣扎了,雪衣甚觉心里头凉呼呼的,好歹自己在江南时也喂过千里东西,那可还是上好的从甄家敲来的草料呢,它这个千里马就是这么认人的么?跟主人一个德行,没半点眼色的。
“我说这么快就回去了,要不再去隔壁城看看?难能出来一次的。”沈望舒看看其他人,询问道。
“不用,不用。”慕清欢看着一时半会还没人答应,小声躲在雪衣后头答了腔。
清欢自那日给沈望舒一通训斥之后,对他整个人都看得不同了,一如自己的哥哥做了自己的教书先生一个滋味,纵使以前一同斗过蛐蛐儿,耍过鹦哥儿,可是沈望舒说了,这一切全然不过是因为赤莲照顾自己的这一个份上,否则什么都不是。既然什么都不是,又何尝非要黏上去,显得没皮没脸的。
这么就疏远了,就带着些敬畏意思了,他小声小气地说:“还是回去吧,那看雪衣大哥他完全不想在外头的,宫里也少不了我师父的,一个人也没意思,回去吧。”
雪衣点头,天涯木然看杀父仇人一般,点点头,翻身上马,骑在前头。
来时是五人四匹马,几月前赤莲说好的教骑马也是没了影子,就这么耽搁下去了。
这下子没了赤莲,雪衣杵在那里,甚觉自己是个累赘,沈望舒要带着千里,没空。天涯护法么,罢了,可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杀父仇人变成挖祖坟仇人呢。
便只剩下……慕清欢了。
因为他心里着实是魏兰兰,确实是不愿开口,咬了咬嘴,这一句话还是没说出口来。
慕清欢看着前头已经驾马前去的两人,又望了雪衣,知晓得他的难处,心想自己反正不过是个市井小混蛋的,这个脸太过俊俏难当,街头的小姑娘大姑娘老姑娘都是爱看的,一时半会还丢不完,还是会有小姑娘大姑娘老姑娘喜欢看的,便也没什么的。
就算是要跟个男人一起骑马,也不过是个小小地给老少姑娘丢个小脸蛋,还是能留全那张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爱的脸的,不妨碍自己以后继续完美的。
他说道:“要不,哥哥,上我这儿来?”
慕清欢毕竟是先开口的那一个,雪衣微笑了一下,没做声,毕竟慕清欢那一句话说得太过于没头没脑子了些,虽然他自己已经与莲在江南时候,被冠上了断袖的帽子,可是她终究还是个女的。
而这慕清欢的话,果真是不能随便答应的呢。
踩镫上马,尤为不见得好意思地抱着慕清欢的腰,明显觉着慕清欢背一直,腰杆一僵,说话都大了舌头,“那啥哥哥啊,我腰杆儿粗,别嫌弃啊。”
慕清欢说完就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我乱说的,我我我,我没过脑子的呃,哥哥你别多想啊。”
雪衣听着扬起嘴角笑了,她说得对,他也就不过是个单纯的孩子罢了,说话就是那个样子,是自己以前心眼小,真是羞耻。
“不嫌弃。”
“啊?哥哥,你别,别别,别……算了小弟我还是不说话了,”扬缰绳登马镫,“驾!”
玄冥宫,沿道上,一声惊呼,“你说什么,宫主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