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眼睁睁地瞧着外头的天,渐渐由明至暗,心,也就淡淡沉定下来,是时间了。
她数着桌上的蜡烛短了多少,慢慢摸索着时辰,等到子时,子时为太阴之辰,一日之时中,天沉地昏之时,混混沌沌,人心所懵定时。
瞧了瞧四扇窗户之外,各处皆是毫无动静,楼下的那个男人精神尚好,背对着楼门,正一动不动地抱剑立在哪儿,就连人想逃跑,也不见得他能有察觉。
时辰不到,便回来等着。
她想着明日清舒就是会想街上混咋呼的长舌之妇一般地又没事儿样地过来叨叨叨,若是气急了,定然又是一个巴掌扔过来,唔,这个仇暂且记着,日后会讨回来的。
若是算计得不错,那他在最后定是逼退位,当他逼不下去了的时候,说一不二,就会真动手的。
这一点上,自诩还算是了解清舒的想法的,因为身份他一般,那种事儿呢,她了,曾经也干过这种的。如果一个人一开始不答应自己的要求,给他再多的时间就都是白搭的,不答应这一辈子都是不会答应的。白耗着何不如换一条出路呢。
可是如今当自己成了清舒砧板上的鱼肉,在这情形之下,才有种真正体会到了鱼肉的感受了。
就算丑时之后,他仍旧是很精神地站在那儿,她沉心一思量,那时候不管怎么个走势,自己也得拼命搏一搏了。
扭扭捏捏坐立不安地等到了丑时,将胳膊随意处理了一下,便大开了窗户,吹熄了烛火,将簪子攥在手心里头,踩在窗棂上见准了落脚处,便翻窗出去,落在支出来的木梁上。
只有一只手能够用上力,便少了许多灵敏度,只能一步一步地挨着木块上走动,若是那下头的男人稍微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一个惨兮兮地只能用一只手抓住木头,正在勾长了腿脚去找准落脚处,那上头挂着的一个女人真摇摇摆摆地往下走路。
赤莲在那上头担了上千个心,悬着心肝,晃晃怵怵地总算是到了下方,在她估摸着是不会摔死的高度时,得空望了望下面依旧守着的男人,摇摇头,叹叹气,都这样还发现不了,不懂四处瞧瞧,不会往上头望望,在下半宿的时候不能保持警惕性的这种人,这一辈子也只能给清舒拿来守着被关押的人了。
她便故意不小心弄出了响动,索性他耳力还算不错,没将这点装作不小心弄出来的响动给忽略漏听在风里。
装作没曾见到后头的人,仍旧是攀爬在上头,细细听他的动作——长剑出鞘,一丝擦过剑鞘的声音,唔,出手过迟缓,还造成磕磕盼盼的,起脚时有些沉,还似有阻滞,轻功绝对算不上好,勉强一个不落榜。
这时候赤莲便假意脚一滑,往后倒去,手慢慢将簪子的簪尖换了个方向,悄悄落在指缝间。
背着地面向下落了几丈之后,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吃疼叫声,已经来不及了,他居然出了岔子了!
按着理儿,他不是应该将人拦住再是击杀的吗,怎能他还先出差错!这个世道如何有这等靠不住的杀手啊,清舒是眼珠子按反了吗?竟然会蠢成这个模样,竟然会找了这种人来守着玄冥宫主!
她还来不及多去想清舒的眼睛是如何随意地长一长的,首先得顾及自己这边的处境,不高的楼高,堕下去,不见得是件对玄冥宫主来说多光荣的事情。
入深夜的夜风很冷,落地的速度很快,她清楚地看着自己的发丝全给吹得往上飘,身子却是很沉重地往下面直直坠落,眼睛所能见到的东西全是荒无所以,成了束束细直线,靠着风声,拿准地方,勾起双腿往横出来的木头一吊——
娘之的,没吊着!
脚尖一打滑,错下那边角的勾脚处,一下而远!
坠落之势越来越快,风声越来越是响,心跳也像是给马鞭抽着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鼻子里面一片血腥味道,微有刺疼。鼻膜里头的血脉已经破了,微微有些血丝丢在了脸上,很是狼狈。
无心去思及这仪容的问题,而是堕楼毁伤,是那人蠢笨如此。
触不及防的,她感觉到了,是一个人从斜下方紧贴着自己的背重重地跃过来,将自己这落下的急势一滞阻,严重阻碍了他跃上去的步伐。
赤莲脑子里头暂且并未反应得过来,但是她想也没想,手下就动作了起来,反手就将手心的发簪朝他的颈侧内里狠刺去。
“天涯!”她见清楚人,惊声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