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睁了睁双眼，有些迷糊，看向外头，这个天儿，还有些功夫才会明，她便摸着衣裳，蹑手蹑脚地移到别处，才偷偷摸摸地穿衣裳。
雪衣睡得不好，这又是别的地方，他还就有个认床的坏毛病，随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得让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尽管月色深沉，透过窗纸而入的月光，很淡，很暗，不怎么看得清室内，但是她还是凝足了目力去看他，睡得是一派安详和谐派，也好，没有醒。
离别的话，从来就不愿意多说，可是离别终究是离别，此次生离，不愿意是死别。她是不愿意见着他望着自己离开，却没说不愿意自己看着他安安好好地睡着，难受就难受，这世道，终归是一个难受，便概括了全部了，不差这一点了。
她人半坐在床沿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怕吵醒他，只得很轻，很轻。
雪衣睡意昏沉地拿手拍了拍她的手，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别闹。”睡音朦胧，却很可爱，赤莲笑得格外欢喜，他这人也就这个睡得迷糊的时候会可爱一点了。
鸡鸣第一声，女宫主终究是恨了下心，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就走。顺便看了看清欢那睡得很好的人，一只脚搭在被子上头，露在外头，也不见他睡得不好，这不认床的习惯很好，不多担心。
江湖儿女，不作伤心离别意，不拿哭哭啼啼脸，牵过千里来，立马踏马前行。
天际，星子还在微微闪烁。
天亮不多时，这一贯也就是雪衣醒的时辰，意料之内，是没人的，不由得苦笑，怎么到了这个女宫主这儿，什么都反了来，这情景，就像……就像深夜与情郎相会，怕给家里父母见着，情郎便早早溜着脚跟走了，小姑娘醒来就只剩下一方空枕了。
“唉……”这不对，特别不对，这世道，何时变作了这个样子了？看着旁边，倒还是有个人形的睡窝状，还有几根断发。
他伸手将断发一一拾捡好，用丝线一系，藏进了怀里的兜。
简单拾掇了几下，出门，往又一拐，推开了一扇门，看到室内有些狼藉的形样，一路颠着脚小心地走了过去，把慕清欢摇醒了。
“哎呀我的哥哥啊，你走，走一边去，我还睡觉呢。”慕清欢特别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雪衣，瞪了一眼，闭上眼睛选择不看那张好看的脸，影响睡眠。
“我有话给你说。”清清冷冷一句话，愣生生把睡意十足的慕清欢吓醒了，一下子坐起来了，眼睛惊怖，直盯着雪衣，不动声色地往里头挪了挪。
他小心猜测了一下，壮着胆子一问，“怎么了啊？她是不是走了哇？”咦，是不是没把他给满足了呀，清欢这般想着，有些艰难地看了看他的神色。
“嗯。”
慕清欢再往里头挪着，眼神恍惚，心里骂着，这么欲求不满了呀，一个大男人家的，清晨八早的不睡觉，来别的男人房里是要搞毛了？沈望舒喜欢说些不正经的断袖话，这个人喜欢做些不正经的断袖事么？怎么玄冥一个个都有这种怪癖好啊！
“说，说什么呀？”
“你想不想去动动身子骨，好好练一把，然后就是一个天上地下仅你一个这般高深功夫的人？这世上的英雄很多，可是有本事的英雄却很少，多是外人附和乱传出来的流言罢了，有一个法子，走你自己想要的英雄路，去么？”雪衣笑得很高深，也很浅显，一步步诱引着慕清欢将身子慢慢挪了过来。
清欢稍微前挪了挪脑袋，“怎么弄啊？”
鱼儿是上了钩子了，雪衣看着他笑笑，很是宽厚，“不久我会给你说的。”
玄冥，敛剑楼。
敛剑楼之所以名为敛剑，因为这里收敛的是玄冥最好的剑。
赤莲虚张着一身宫主气势，蔑视地站在高墙上，向下头瞧着，并不作声，左左右右打量着，也不动身。要的就是一份沉住气，因为不常常见这些人，也并非常常来培养感情，所以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思，就说不好了，那就必须得提前造好声势，以免有人在外头出岔子。
这一回带的是天涯，他们不怎么认识宫主，却一定认得大护法天涯的。既然天涯已经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下头，那么，他们也不敢狂妄地看着一个小丫头片子站在上头餐风饮露，还示意威严。
想不好要怎么拿捏一个既有七分宝相威严，又要有三分慈眉善目的菩萨样，于是托词与别人，暗自先调好了声音，音韵造势沁冷，借以功力将声音推送出去，以达袅袅环绕之势，道：“天涯，你来说。”
天涯恭恭敬敬地抬手，施礼，沉声答应：“是！”
“不日，出宫，前往滇区。”一句，八字，简简单单直接交代，不予原因，不予商量。
“简单收拾之后，明日寅时末刻，宫门汇合，谁迟，谁死。”
天涯还不愧是个黑夔龙，黑起来，天皇老子都不想见他，赤莲直感叹啊，此子若非只是小小护法，若真是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估计还真可以将所有的长老都给拿了，直接安安心心做他一个人的宫主。
享他一个人的万里长河，滔滔江湖，拥他一个人的独占江山，百年寂寞。这种人，她自叹弗能及得上啊，那种人，太孤独了些，也太可怜了些。人生短短一世，非要让自己那般可怜，是为了什么呀？不需要太多的人，只一良人，一知交，承一世欢。
说完，天涯便与她回头轻点头，低下头，不说话，敛剑楼前，无人说话，风声，都是寂静的。
“本宫不愿意勉强任何人，此行凶险，若有不愿意去的，那边现在说，本宫，绝不拦你。”
不过，这个话说得是个好罢了，只是，这若是有人敢于畏畏缩缩地退出，恐怕，丁长老那边，他就走不过去了，玄冥不养闲人，更不养敛剑楼的闲人。
众人也知道这个理儿，亦是无人说话。
“好，本宫今夜大宴于‘醉仙楼’，算是临行宴，都来吧。”
下头宏声一片，皆毕恭毕敬一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