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你别跟个啥都不懂的黄花闺女子一样,你要在外面可就是该三年抱俩了,老人家那里还差你去一趟呢,闲了,就找个时间去吧。”
“......”赤莲很是不明白这丁长老怎么还是一直想往自己床上塞人,又生怕雪衣想多,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回头去就啐:“丁长老看起来似乎还是个老没人要的,连脸也是老得没人要呢。原来长老的脸却是这么一个样的呢。你自己去,别拉我垫背。”
丁长老听着小气的小娃子怼回来的话,慈爱地笑得像是灿烂的菊花,脸上却到最后浮现了难舍之意,说到底,其实不愿意把像这看着长大的小女娃给别的男人的。
苦笑一番,拔高了声音道:“没羞没臊的,我真的是当初作孽,没有把小时候的你教好,成了这么个样子,怪我怪我,难怪老话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道道皱纹里,刻出了风霜经过的痕迹。眼角垂了垂,最终抬起头,闭上眼。
沈望舒正越过自己挡事的师父,从白隐修那脸部轮廓边缘,静静看着这显得疲惫的老脸,沉入深思。
日头上升,各大派别的人都在“武阁”提前置好的地儿坐好。照着往常的规矩来,理应是各派有人去“武阁”做好的阄那里,抽自己门派的对手,门派长老就派上一名子弟去应战对方抽到自己派的那一边。
而玄冥从来不参与这头一遭的抓阄,谁也不敢这头一遭就来烦玄冥的人出来遛一遛。于是安安心心的,一干人就捧着丁长老先前备下的葵花子,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磕着瓜子。
而唯独,赤莲那倒霉催的孩子,为着这一个面具,摆着一宫之主的派头,干巴巴地看着一群人有说有笑有吃有喝,郁郁不平。
甩过脸子来看那下边台上拿着剑比划比划几下,打了个呵欠,实在看得这些从来没见过的小辈子们,打得无趣得很,赤莲开始在昏昏日头下打起瞌睡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雪衣看着这女人家眼皮子一阖一阖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头年的中秋节她喝醉的模样,也是这么带着心忧的蠢意,蠢得令人想去打她,但是更多的,却又是不禁着想去呵护着。想想这么一个令人又厌又恨又怕的女魔头,居然还会有那么个被人搁在心里止不住疼的模样,这个反差还真是。
雪衣不由无声笑笑,把她牵引着些过来,引到自己身上靠着,让她的脖子安安心心地靠着别摇摇晃晃的,免得又是一朝摔下一丈高的墙头。
“第三十二场,峨眉对玄清。“台上蓄着山羊胡子的人拿着峨眉的纸阄高声念出,赤莲皱眉眨眨眼,醒了,抬起头来看看,终于,总算有些个热闹可看了呀。
赤莲感觉自己那心情有些奇怪,讲道不明白,她私以为那就像着看着自己要去科举考的孩儿一样,望着他皇榜提名一般,能够闯出个名堂来。
峨眉此番来的人是在江湖上小有些名气的青衣杨秀,峨眉功夫讲究一个柔中带刚,可这姑娘就是柔中带软,轻娇几手,看得住,摸不稳当,又没个地儿下手,东窜西窜就一柄软剑浮在别人的脖子侧边上,飘飘忽忽地,让人难找得到那一点路子。
青衣姑娘举着剑站在台子上,拱手请出“玄清”的一人出来。就因这杨秀那小有的名气,玄清的师兄弟们都心虚着要是一出场就输了,一是门派上无光,二是自己的脸还丢得个爹娘都没法子再认了。况且这是一样的岁数,对方还是个女人,自己剑上的功夫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堪堪砍死个老鼠还是行的,杨秀可是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峨眉大青衣,那丢人丢到姥姥的姥姥家都是必然的。所以一个个的,更是互相推攘着别人。
慕清欢看着那不动作的师兄们,等了一会儿,也就没再多想,使轻功飞上武台子。
“杨姑娘,你好啊,吃早饭了吗?”慕清欢一上场就是糊里糊涂地来了这么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全场开始低声笑着,对着那初来江湖的慕清欢指点着,说这些话儿,也实在是不甚好听,赤莲看着那些人有些火大,碍着那是慕清欢该走的一条路,受尽别人的耻笑,也是人必走的一条路啊,她不能去给他弄一条捷径来。他自己闯出来的路子,才是他最好的捷径。所以自己是没法子去多管他的这些事儿。
她记得她自己十八岁那年,头次来武林大会时,一上来也是要去挑战那前年的第一的那个扛着百斤青铜炼制的巨刀,在场的人,便是一阵子吁声,说的那些糙话,更是不堪入耳。
在这个江湖要想要让他人闭嘴,以功夫服人,要想他人真正闭嘴,必得以死服人。
江湖,本就是掩藏在一段豪情、爱恨下的残忍。这条路,就是一点一点让自己去成长,去揭开面具下的残忍,去面对那不堪的事实。
听到众人的不屑冷笑声,慕清欢毕竟头次来这种场合,慌了神,在台子上挠挠后脑勺,举着她送的剑不知所措地傻站着,眼神最后落在玄冥这一块,赤莲在坐直身体,正襟危坐,对着他镇定地点点头,示意别慌神。
慕清欢知意,摆好剑势立着,抬手腕,举剑,拱手,“请。”
这一丝一毫的小动作,一切都给有心人看在眼里。譬如雪衣,再譬如那坐在边上的孙家少主。
杨秀再一拱手,绵绵纤手马上抽出青灵剑,分花拂柳,挑开清欢作势的剑身,往他胸膈之间刺去。赤莲心紧,清欢不是自己亲手教的,那件错事来得又是那样没个预期,所以他的功夫自己还真是没个底,生怕这清欢要是给那一剑刺中,在杨秀抽剑时,就将手中的银针捻在指尖,以备危险不期过来。就算暴露慕清欢跟玄冥,跟自己的关系又如何了?难道自己堂堂一代女魔头子,还堵不了那些人的嘴?
好在慕清欢反手一拦,将疾来的剑势劈下,顺着手,取出剑身,银光在阳光下一闪,稍些晃眼。砍过青灵剑的剑身上去,一招“雁平式”回风流雪,燕翔长空逼上杨秀退步,闪速一动,剑势立变,橫刺过去,那剑身晃悠悠在杨秀胸前的衣服前左右闪动。
峨眉女子如何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剑法,心里一急也忘了如何回手,只是在一直退后,右手握住的剑,就快要滑落手中。
赤莲见着慕清欢并未在下风,随意转个身,好奇一问:“天涯,清欢的剑势是你一招一式的教出来的?”
“是。”天涯认真点点头,赤莲一下子就明白了,天涯那个榆木脑子,不知道这功夫要分男女来用的,用在女人身上就是臭不要脸的了。唔,自己回头还得给清欢说说呢。
杨秀逼不得已退到台子边上,输了。
“第三十二场,玄清慕清欢,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