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哒哒马蹄声划破临近玄冥境内小镇的寂静,雾未褪消,打更人提着灯笼,睡意困倦地往贫寒的家里一步一摇地走回去,从后面一匹高头大马疾撒蹄,载着两个人从后面布着街摊的街道上飞奔而来。大马速度太快,打更人差点没躲过去,差点给踏在马蹄下去,心气一急,骂道:“大清早的是要赶尸还是投胎哟,作死!”
赤莲自觉理亏,从兜里掏出纹银扔过去:“失礼。”马蹄不歇,急急往前方赶路,雪衣问她:“咱们回来得有些急了,按着日子来说,大队人马从‘奉都’赶回去的话,就算赶得紧了些,也是要三天的,这咱们从到杭州到赶路回来,也不过两天,长老们也还在这附近的小镇子上歇着的,要是跟长老们汇合的话,咱么大可在前面一点等,不要赶得急了,小心着伤着别人伤着自己。”
分外在理,赤莲点点头,一提缰绳,“吁。”任马儿慢些地晃荡着,“按着长老们那些老东西的脚程,还不外加丁长老要在半路上看着青楼就要逛的德行,咱们在这里已经是快了他们很多的了。那,就停在这里,我去找找他们在哪儿呢。”
落马乡野出,赤莲下马,将包袱里带着的信号烟花找出来,“好在我有点良心的,觉得这东西要是真有哪一天来凑个喜庆看着开个花也挺好的,哎呀,总算找着了。”
她将下面的线头一拉,信号烟花一窜上天,一声尖声怪响,“嘭!”爆出个蓝紫色烟花儿,像是玄冥的徽记,于是她看着这花儿说了一句:“长老们买到歪货了吧,这个花儿,好像是只耗子呀,什么玩意儿!”
“你且将脑袋转个方向再看,这有些像是一株大鹤望兰花儿(大鹤望兰的花语意为寻找),这是找人的意思。”
嘿!还真是!
“我还以为呢,我蠢我蠢。”不久之后,不远十多里的小镇的天上出现了一朵类似的蓝色烟花,看来这猜得果真是没错的。
“前方的红石小镇就是两边有个交叉口,咱们在哪里去等人吧,能让本宫等人,长老们最近也是出息得不得了啊。”收拾准备,踩上马镫,一扬马鞭,马鞭一声快响,“驾!”
在红石等不过多久,总算是见到了人马往这边来了,打头的,就是一身鸦青色深衣亭立长身的大护法,天涯,叫他在那边玩玩,估计也是当没听到了,自个就回来了。
“宫主,你回来了。”
“嗯。”
随后闪到眼里的便是那一抹桃李艳红色,柔柔一笑,“宫主,回来了,瞧你这么急,满脑门子的汗,这眼睛的血丝呐。”这最后一句话,却是望着雪衣说的,怨他没有照管好人。赤莲揉揉眼睛,恍惚间想起自打雪衣搬进了“爱莲院”的主院,那是给罂粟把这照顾自个的活计交给了雪衣这个倒霉催的。我的个乖乖呢!
这雪衣搬过来那天,她待在大床边上,闭目一凝听,就听着了罂粟悉心地将自己的喜好,厌恶等诸多小事告诉了雪衣,以免他后犯了自己的忌。听着听着,她怕罂粟把自己什么事儿都抖出去,就出去站在隐蔽的转角处,等情况已不对经便出现,免得事态发展得不好。
“雪公子可都记下了?”
“嗯。”
“那雪公子这些小东西便自己拿过去吧,恕罂粟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帮忙了,便退下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洒在主院里,罂粟披着梅红大氅往主院外走出去,扬扬大雪,她走得是那样稳当,也没有转头回来看上一眼。罂粟就像是个把自己交出去的长辈,交出给值得托付的人,就转身离开,绝不回头。可是一旦自己被欺负了,过得不好,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质问的人。
“没事儿,罂粟姐姐也知道我一换个地方睡就决计是睡不好的,恰恰我突然间有事需要着赶着回宫,不然你估计这过年都指不定见不着我呢。”
罂粟听言,知道是她要打个混沌过去,低下眼笑笑,不再多做声。
“回来了。”
“欸。白长老这两天过得可还好?”白隐修瞪了她一眼,瓮声答个“啊”不想多说话。
“怎么不在外边多浪几圈再回来,这人生也就那么短的一回事,你看望舒那小鬼头,自打分开了之后,就没见到有个音信儿了,我昨晚还给老白说呢,要是他这徒儿什么时候死在了外头,估计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这回来得急,当然是想丁长老你啊,否则我怎么放弃了在杭州那出好男儿郎的地方捡个人的机会,立马蹦蹦哒哒地就回来找你这个老东西了?”傻呵呵地给丁长老做了小孩子家气的笑哒哒的,这对付丁长老别的都不管用,唯有这给他拿小。他没个孩子在身边的,这一生的唯一憾事就是这个了,所以每次给他装小孩子,就是对付他人的最大武器。
“是吗?”赤莲心里骂了一声“得便宜卖乖呢”,看着这么不屑地撇过脸去,谁知道这心里高兴成什么样子了呢,这胡子都高翘着。
“来来,咱们走前面去,不给他们听咱们的悄悄话啊。”拉过丁长老的胳膊肘子,先给他拉起了家常,先掩饰掩饰自己的本意,免得这老头子一不开心了,就犯着间接性脑子有病的不记得事儿了。
“长老你昨天有没有吃咱们俩都喜欢的那个陈皮鸭?”
“那哪儿能啊,有东西不跟你分享,你回来不剥了我这一副陈皮?”
“嗯,长老啊,我问你个事啊,你还记得那次给我扔了个纸条的那人吗?”
“有点印象,但是先前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要想知道得更多些,得回去问问我手下的人去查查他。怎么?突然间想起问这个事儿了?”明显丁长啦一说着正事儿就给她使脸子看了,这老人家啊,就是心眼小。
“他来意极为不善,因此我派了天涯一路追踪着去,查到了杭州,然后查到了雪家,就是雪衣的那家族……”
“瞧你这正色的样子,你猜怎么着,哎嘿,我就估摸着雪衣他家就是当年的雪家,雪这个姓并不多见,要是去查,该是很容易可以找着的。”
“也就是说,雪家在以前,也是个不小的家族?”
丁长老点点头,转回头看了看雪衣一眼,勾得赤莲随着他的视线看着雪衣,他颔首眉目舒展朝她笑笑。丁青乾回过头来拍拍她的后脑勺,“嘿,别看直了眼,知道你一看雪衣他人就跟失了魂一样,我跟你说啊,雪衣这样子吧,很像他娘。都说儿肖母来着,这肖得,绝对是,跟画儿一样的。”
“长老,你见过他娘?”丁长老,据说这年轻的时候也是一阵风流风刮过他的面庞了的呀。
“你管那么多!”丁青乾这不羞臊的还瞪人一眼呢,继续说下去,“雪家其实在江湖上并算不得什么出名的家族,你估计也看到了,雪家的那宅子,并不见得是太有势力的家族的。”
“嗯,所以我也好奇,雪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致使给人灭了满门。雪家不是权势霸一方的官宦之家,也不是家大业大的商家,照理来说,要让这么不常与人来往的雪家人,是不可能惹上这么大的事儿的,你觉得呢?”
“这问题出就出在这里。当初管事的老刘把雪衣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我看着这孩子的衣裳是京城‘锦绣阁’的料子,当时就多留了个心眼,去杭州探了一探。”丁长老跟讲评书一样拿着一个卖关子的眼色看着她,“你猜怎么着?”
“少打岔,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一个扣一个扣的慢点解开。我问过当地人,说是有凶灵什么的鬼怪事件,没套出什么话来,长老你当初,套出什么话来了?”
“说是鬼怪,这最大的鬼怪可不就是人自个儿吗?我待在杭州了一段时间,那时不是盛传着雪家人的凶魂回来向人来索命了吗,我碰巧遇上了一起索命事件。”丁长老的语气一下子沉重起来,“不是鬼,却是比鬼更加可怕的东西。”
“什么?”
“我不知道,我到至今,六十余年了,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不敢去冒险,那是红玉不管事儿,迦冥还没有执掌宫里,没再多耽搁,就回来了。”
什么都不清楚了吗?她喃喃自语,这世上要说丁长老不知道的东西,还真的不多。可这最近丁长老所有不知道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地蹿了出来,像是一开始都预谋好了的。
“这一桩悬案至今都没有找到根源,谁干的,这么干的目的,还有那最后杀了那些人的东西是什么,全都不知道。这……”赤莲想起了什么,把自己带回来的那片银飞刀拿出来,递到丁长老面前,“长老,你看,这个东西,你能知道它的来历吗?”
丁长老一止步,定眼一瞧,眯着眼,像是在回想什么,却又老是想不起来,杵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这飞刀的样子,不像是常见所使的飞刀模样呢。这曲曲弯弯的,里面阴刻着些线纹,我仔细瞧瞧。”拿下她举着的飞刀,放在手上研究起来。
两人的步速慢了下来,后面的人就跟了上来。
雪衣看着这不走的人问道:“怎么了?”
“有点棘手,先容长老去看看吧,没其他法子了。”
“别急,雪家的事,总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他右手抚摸上她的后脑勺,免得她着急,“走吧,多想无益。”顺便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他自己家的事儿他不可能不着急的,她都知道只是为了安慰。“你家的事儿,我定是要查得水落石出的。这不仅关乎雪家的,还有我的事儿,按着天涯的说法,他朝着我来,朝着玄冥来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不可能将之置于无物的,我怎么能不急?”
“宫主,莫慌,凡事尽管差遣我跟天涯的。”罂粟朝她宽慰一笑。
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扯到他俩的头上去,本来迦冥就将欠他俩的罪责给压在了自己身上,那糟心玩意儿,现在有危险的事儿,定是不能让这两个冒险,为了堵住他们后面的喋喋不休,她直接回话,“本宫知道。”
途中没有望舒来讲些好玩的事儿,果真是少了几分乐趣,丁长老入了迷糊去,一直在念叨着镖的事儿。看着赤莲是一脸的沉重。
正沉重着,宫里饲养的传信的苍鹰盘旋,直扑而下,天涯举着手臂,给苍鹰了一个落脚地,双脚锋利的爪子牢牢地勾住天涯的手臂,教了几声。
从它的腿上取下竹管,将里面的卷起来的消息取下,天涯阅完之后,走上几步来,道:“宫主,据守在潮阳小镇的人传来消息,看到‘尺舒楼’一队人马回去,清舒的样子似乎好了许多,不像是被伤得一副惨样,好得很的模样。”
赤莲跟雪衣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这……如何又出来了个清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