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黑影越过屋檐,朝凝香院而去,院子里的守门的丫鬟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齐齐倒了下去,黑衣人回头看了几眼,闪了个身,穿了进去。
代曼听了声响,警觉呵道:“谁!”
话刚叫出,腰身就已经被亲密地挽在了怀里。
代曼大惊,正欲呵斥,听见近凑在耳边熟悉的嗓音,“是我。”
“放肆!”代曼推开了身后的人,将黑衣人推到蚊幔后面,神色慌张地向外看几眼,关了门,怒道:“我没让人传你,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看着代曼抚在肚子上的手,眼睛不悦地眯起,“我怕你不开心就来了。”
“我开不开心你管得?你今日的不轨之举,我原谅一回,若再有下次我定让我爹不饶你,你快走!别让人看见,没有我的命令以后不许贸然前来。”
黑衣人的手微微收紧,眼睛在代曼脸上流连几许,行了行礼,转身离去。
苏锦儿自从失踪回来之后,变得懒散了许多,很多时候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连小锦换书店都不怎么爱去了,书店也完完全全交给了小铃打理。
木廊过道上,微风轻拂,气候宜人。苏锦儿着了一身粉嫩的装束懒洋洋歪靠在太阳底下,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略微苍白的脸蛋上,良久,才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时夏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不需要再包的像个粽子,见苏锦儿趴在护栏前吹风,她便搬了个茶炉来,在一旁安静研究怎么煮茶。
水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时,墙垣边的一块草坪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时夏顿时警惕,刚欲叫,就看见了从草丛里走出来的陆梦琪,她将手放在嘴边,示意时夏不要出声。
时夏悬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看着陆梦琪小心迈着步子的样子笑了笑,重新坐回了茶炉前,向里面投放几片茶叶,茶叶随着沸腾的水咕噜几声,一阵淡淡的茶香飘散出来。
苏锦儿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嘴角边闪过一丝笑意,又平静了下来。
阳光透亮,苏锦儿虽然闭着眼睛,但薄薄的眼皮底下也是明晃晃的光亮,一片阴影在眼前闪了闪,苏锦儿睁了眼睛,嘴边立即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正是陆梦琪,她靠在围栏旁,拿着片树叶,在她面前晃啊晃。
见苏锦儿醒了,陆梦琪一把抱着她,哇哇大叫道:“你死哪去啦?担心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
苏锦儿皱了皱眉,手臂上隐隐作痛,时夏一看,忙叫道:“琪琪,快放手,公主受伤了,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陆梦琪一听,跳开了两米,将苏锦儿浑身上下打量几眼,“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苏锦儿讪笑一声,凑过去抱住她,“没事,都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陆梦琪一愣一愣地看着苏锦儿的举动,觉得她有些不太正常,以前她抱苏锦儿,苏锦儿都是嫌弃地躲开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一把推开苏锦儿,上下左右瞧了瞧,“你确定你没事?”
苏锦儿翻了个白眼。
陆梦琪这才确定,应该是她,没错。
“大白跟你一起来的吧?”苏锦儿左右看了看,问道。
“你怎么知道?”
苏锦儿走到时吓的茶炉旁,拿起一杯斟好的茶抿了一口,转头看了一眼忙着煮茶的时夏,神情古怪,挣扎一番,咽了下去,道:“他不来,你怕是要被当成刺客抓起来了。”边说着,边递一杯茶给陆梦琪。
陆梦琪自从上次喝过白云修煮过的莫愁茶之后,已经对茶有了阴影,但看着自己摇头推了一把,苏锦儿依旧执着热情地将茶递给自己时,她不免有些感动,接了茶杯,不服道:“上次他没来,不也没将我抓起来吗?”
苏锦儿看着她手上的茶杯,道:“前不久换了一批侍卫,都不认识你了。”
陆梦琪暗道好险,被抓起来还好,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戳了自己一刀,那得死的多冤啊,看来以后再要翻墙,要事先打听打听再行动。想着,她举了杯子,一口将杯子里的茶饮了个干净。
愣了愣,看了看杯底,她猛地跑到桌子旁边开始用清茶漱口,用了整整一壶茶,她才停了下来。
咋了咋舌道:“时夏,你煮的哪是茶啊?我看是毒药吧,这么苦。”
时夏凑近茶炉嗅了嗅,不会啊,挺香的啊,刚刚公主不是也喝了吗,怎么没有觉得苦?时夏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眉头顿时皱的似两条麻花,顿了顿,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苦……
苏锦儿坐在一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时夏,你煮的茶可以和大白的莫愁茶媲美了。”
陆梦琪这才想起来是苏锦儿给她斟的这杯茶,跑过去就要挠她痒痒。
苏锦儿闪躲着陆梦琪的手,步步退着,一不小心撞向了一堵肉墙,她向前又踉跄了几步,刚要撞向陆梦琪,一股力道勾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过去,她的背紧紧地贴上了一道宽阔温暖的胸膛。
陆梦琪的手正保持着袭向苏锦儿腰肢的姿势,抬头看见面色不悦的沈大将军正垂眼看向自己伸出的魔爪,她愣了愣,难道沈大将军不仅吃男子的醋,连女子的醋也吃?她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忙收了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的男装,抖了抖。
“那个其实我……我和锦儿只是正常朋友。”陆梦琪咳了咳。
见沈煜宸已经不悦地盯着陆梦琪看,眼里的不满越来越盛,苏锦儿勾唇一笑,道:“煜宸,你忘了吗,她是……”
话还未说完,立即被陆梦琪给止住,“咳咳,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沈煜宸面色突然和缓起来,不再盯着陆梦琪。
白云修悠闲地扇着扇子,在几人脸上扫了几眼,笑得不明所以。
陆梦琪一惊,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啊看,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白云修一脸风轻云淡,看着她一张小脸上满是紧张,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小莫迈着小短腿进来时看见了这一幕,噘着小嘴,过来叉着腰挡在了陆梦琪的面前,“哼,你这个色女,又盯着我家公子!”
话一出口,几个人都笑弯了腰,时夏更是在一旁笑个不停。
陆梦琪气鼓鼓地瞪了小莫一眼,用手刮了刮小莫小巧的鼻子。
小莫摸了摸鼻子,气的不行,挥舞着小手,就要刮陆梦琪的鼻子。
两个人围着院子满院跑,时夏坐在一旁给加油呐喊,一会给小莫打气,一会给陆梦琪打气,陆梦琪不满叫道:“时夏,你到底是那一边的啊……”话边说着,眼见小莫要扑了过来她连忙又跑了开去。
沈煜宸和白云修坐在庭院底下下棋,苏锦儿坐在一旁凝神看着,两个人正紧张对弈。沈煜宸主要是排兵布局的走法,讲究迂回防守与进攻,白云修主要是统筹谋划的那一套,面面俱到。
煜宸的下法和他带兵征战的经历颇为匹配,但大白的身份呢?苏锦儿看着棋盘上的局面,突然觉得大白或许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游乐人士。
微风清扬,梧桐树叶飒飒作响,几片梧桐叶顺着秋风飘散在亭子里,落在几人肩头,陆梦琪看向三个十分认真的下棋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端着时夏煮的茶给每个人都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
沈煜宸和白云修在对弈,苏锦儿在观战,陆梦琪也一脸认真坐在一旁,她是在等着三个人端杯子。
一局下完,白云修险胜,正欲开第二局,白云修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盯着自己看的陆梦琪,微微一怔,端起了杯子,看着陆梦琪眼里闪光盯着他手上的杯子,他眼里含了丝笑意,轻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道:“好苦啊。”
“让你上次捉弄我,这次让我给捉弄回来了吧!嘿嘿。”陆梦琪笑得一脸得意。
白云修眼里的笑意更盛,素手执着棋子,垂眼放下了第一颗棋子。
沈煜宸和苏锦儿的眼里也闪了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第二盘棋本是苏锦儿和白云修一起下,陆梦琪坐在了白云修这边之后,就变成了苏锦儿和陆梦琪的棋盘,两人下的远没有上一盘时的激烈刺激,反而是多添了丝趣味,轻松有趣。
丝质柔滑的衣角随风轻摆,茂密的树荫下面是一片简单温暖的景象,轻松畅快的笑声穿过飒飒作响的树叶,飘散在凉爽的空气里……
夜幕降临时分,将军府里点上了琉璃灯。
一抹纤瘦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拉着另一抹高挑的身影向屋侧走去。
“锦儿,你说大白真的是好男风吗?”
“听说是。”
“啊,难道他喜欢的其实是沈大将军?”
“不会吧!”
“如果真的是怎么办?那他们俩岂不就是我们俩的情敌?!”
“……”
什么情敌?一抹玩味的声音传来,路梦琪一惊,看见一袭白衣站在琉璃灯光下的白云修,一层琉璃柔光淡淡地照射在他身上,他的脸忽明忽暗地扇在琉璃灯光下,添了几分神秘。他的身旁站着的是一席深色衣袍的沈煜宸,长身玉立,止步望着这边,眼睛锁在苏锦儿淬着笑意的脸上。
一黑一白,长发飘然的两人,静静地站在一起,琉璃灯光打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就像是一副极其养眼的绝美画卷。
什么情敌?看着如此养眼的一幕,脑袋里早已是一片空白。
苏锦儿擦了擦她嘴角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一掌将她拍醒。
“啊……”陆梦琪揉着脑袋清醒过来,感觉一道冰凉阴沉的目光似正朝自己射来,她抖了抖,顺着沈煜宸阴沉至极的目光看过去,目光所及的方向是她和苏锦儿签着的手。
看来沈将军看着她这身男装就控制不了自己啊,眼看沈煜宸就要发作,陆梦琪忙松了手,笑呵呵地拉了白云修的胳膊,“来来来……我来跟你说什么情敌……”边说着,边拉着白云修一溜烟地跑了。
是夜,天空中尽是闪耀光芒的星辰。
沈煜宸靠在苏锦儿的身旁,撩衣看着她手上的伤疤,眼底沉了沉,轻轻地吻了上去。
苏锦儿摸上他如墨如瀑的头发,柔声道:“煜宸,你相信我了吗?”
沈煜宸微微一愣,轻“嗯”了一声,看向苏锦儿的眼底,眼里已是沉迷。
我哪是不相信你……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屋外月儿高挂,屋内已是一片旎旖。
秋意更加浓郁了几分,在入冬之前,苏定国每年一度的狩猎大赛正在靠近,皇宫内已经开始了准备,不仅是各位皇子想要在狩猎大赛上一展箭术,连各位公主和官臣之家的女儿们也欲在狩猎庆功晚会上盛装出席,各展才艺。
金陵城内,讨论最多的事情便是这次的狩猎大赛,不知是哪位皇子又能狩得最多猎物,获得皇帝的嘉奖。
这次狩猎大赛为时三天,将军府内也已经开始了准备。
原先将军府后院内的都是代曼在管,此次准备时宜管家也定会来过问代曼,但此次,将军府内有了正夫人,管家虽仍过来过问了代曼相关事宜,但在此之前,却去先去了梧桐苑。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待我生下了将军的孩子,这将军府里的女主人就不是她苏锦儿了!”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代曼恼怒不已,伸手挥了手边的茶盏。
“夫人,您怀了身子,不宜动怒。”一个照料代曼孕期的丫鬟战战兢兢地低声道。
“滚!”代曼眼睛猩红,愤怒不已,“一些没用的奴才,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丫鬟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其中一个丫鬟回头看了一眼,爬在代曼的脚边,一把抱住了代曼生气胡乱踢着的脚。
“夫人,请夫人务必保重身子,您怀的是将军的孩子,待孩子出世了,您在将军府的地位定是不同往日,就算苏夫人顶着将军正夫人的头衔,也不过是个虚架子。夫人,就算您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儿着想啊。”
代曼用力踢开脚边的丫鬟,将身边的茶桌掀了开去,桌上的茶水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代曼胸口因动怒不停地起伏着,回头看向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俯倒在地,“回夫人,奴婢青箩。”
“青箩,”代曼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脸色好了一些,“随我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