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沈煜宸出了早朝回府,踏着薄薄的雾气朝府院走来,他穿着一身宽袖玄色朝服,还来不及换下来,代曼就拿着一纸休书扑了过来。
“将军妾身冤枉,妾身从没想到要陷害姐姐,妾身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那个丫鬟是个疯子,她的话不可信,将军,你相信妾身一次好不好?!不要休了妾身,妾身只求陪伴将军左右,不奢求其他,求求你……”
沈煜宸低头看着她,想起过去的种种,只觉得恶心至极。脑袋里钝钝的痛,相信?!该相信的人没有去相信,耍尽手段之人却跟自己谈相信?!沈煜宸挥开了宽大的袖摆,厌恶道:“你还敢跟我谈相信,就是因为相信了你才一次又一次伤害了本该去相信的人。代曼你真的是好本是,如此恶毒,本将军倒真是小瞧了你。”
沈煜宸扯过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无法相信,一个人竟可恶毒至如此地步。他知道代曼强势,未达手段可以费尽心思,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要治苏锦儿于死地,还妄想借助他的手。
代曼扑倒在地上,脸上的泪痕已干,她一手摸着已经平复下来的肚子,脸上出现哀婉的表情,最后慢慢变成恨意。
苏安定此时恰巧踏进府内,目睹了这一幕。
看着代曼可怜兮兮的惨样,她心里莫名觉得舒畅。她还记得在狩猎大赛夜宴上,代曼幸福又得意的神情,她含情脉脉看着沈煜宸的眼神,沈煜宸让人给她上补汤的贴心……即使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举动,也让苏安定感到不悦,在她看来,代曼这个女人,根本就不配坐在沈煜宸的身旁。
苏安定蹲下身来细细地瞧着代曼哀怨的神情,道:“没想到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女,放下身段做了侧室,如今竟落下个被休弃的下场,啧啧,真是可怜。”
代曼紧紧咬着牙,转移了视线。
苏安定站起身,看着沈煜宸离去的方向道:“你还是起来吧,别哭了,沈哥哥看来是铁了心要休了你。”
苏锦儿脸上的伤口尚未痊愈,每天都要涂上绿油油的药膏,乌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脑后,几缕发丝飘散下来,却也遮不住脸上的伤痕。
苏锦儿站在树林里的小径上,冷冷地看向这边。苏安定起身朝沈煜宸离开的方向而去,苏锦儿看着代曼,没有喜悦没有愤恨,眸子里淡漠一片。
时夏道:“八公主像是去找将军了,公主可要过去。”
“无妨,让她去。”苏锦儿朝代曼走过去,代曼推开一个丫鬟,在青萝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代曼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迎面走来的苏锦儿,她的眼里泛着血丝,脸色却苍白的吓人,手紧紧抓着衣摆,极力在控制着情绪。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还没有!苏锦儿,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我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将军,整个将军府……都是我的!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宸不属于任何人,他属于他自己,他是他自己的,我从没抢走你什么东西,只是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你,而你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是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杀了你的孩子!”苏锦儿直视着代曼一字一句道:“我来,是想问你,狩猎场上的那支箭是你找人射的么?如果是,为何留我活路?你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要我的命那么简单?!”
代曼突然发疯一般笑了起来,“是我让人射的又如何?!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将你一箭射死,让你永永远远消失,可现在,杀了你已经难以消我心头之恨!你好好活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锦儿皱了皱眉,道:“为何那次不杀了我?”
“比杀了你更让人痛快的事情,是让你最在意的人对你失望至极,让他认为你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代曼蓦然抓住了苏锦儿的肩膀,“可是,你都冒死去见别的野男人了,为什么他还是愿意去相信你?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他都会原谅你?!为什么他还是会这么在意你?!”
野男人?!苏锦儿任由代曼抓着肩头,拼命摇晃着,咆哮着。冒死去见野男人?!那就是说那天她突然受伤出现在围场里,沈煜宸以为她是偷偷去见了其他的男人才会受伤?她的脑子里被晃的有些难受,混沌的很,心里也阵阵感到酸楚。为什么沈煜宸要一直默默忍受着所有,那些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啊,可是如果他满腔愤怒的来找自己呢?自己会认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吗?
苏锦儿并不能确认,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沈煜宸能相信她,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煜宸会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所有的误会都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可是比她更痛苦的是他啊。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梧桐苑的,一路上过去的一切都在苏锦儿的脑海里闪现,沈煜宸默默喝酒的落寞,沈煜宸看着她不说话的神情……一直以来,苏锦儿以为最大的受害者是她,她也一直太在意她自己的感受,可是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受到的伤害,却以更为疼痛的方式伤害着在意她的人啊。
沈煜宸换了一身闲适的长袍,微蹲在檐栏下,通体雪白的小白站在他的身前,吃着他手上的干鱼片。一块吃完,沈煜宸匀润修长的手指拈了一块鱼干,放在小白嘴边,小白吃完,吐出粉红的小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指头。
沈煜宸低着头,眼里染了笑意,抬手缓缓摸着小白的头,小白眯着眼睛,仰了仰头,脸上是慵懒舒服的样子。
天气透亮,沈煜宸蹲在檐栏下的样子,温润如玉。
苏锦儿站在院门前看着这边,沈煜宸侧头看过来时,微风轻拂,最后几片宽大的叶子拂了下来,印在苏锦儿的眸子里,轻扫过她的心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