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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马拉湾事

郁可菲和李部长仔细分析了省内粮食主产区和分公司的库存情况,决定先抽查省里最南部的一个地区×市,其次是双鱼总部所在地的L市……

准备工作完成后,郁可菲向省工作组请示下乡,工作组负责人李文泽爽快答应:“郁副总思虑周全,不愧是公司精英。我们工作组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不过今日已是周五,也让随行人员安排一下家中的事,还是周日晚上走。”

工作组成员纷纷点头赞同,郁可菲虽然着急,但也不好公开反驳:“周日晚上会议室集合?”

李文泽环视一眼众人征求意见,见众人无异议,他点了下头:“周日晚上八点,十二点之前应该赶到,休息后周一直接去×市,政府部门的协作我们做,你们只需要放心收粮即可。”

李部长招呼工作组众人离开,郁可菲起身很自然地随众准备离开会议室,李文泽叫住了她,“郁副总,你留下来?”

众人脚步声远去,郁可菲把会议记录放在会议桌上:“李组长,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叫郁小姐不太适合,叫郁副总又有些生分,毕竟我们也算是熟人,还是叫你郁可菲算了。郁可菲,还是叫我李文泽吧。指示不敢当,只想给你说一句心里话,这次抽查对于省里粮食工作来说,是非同小可的。你们集团旁听了省里的粮食工作会议,应该心里清楚,此时接任副总,是一种考验。”

经受住考验,以后的工作会更好开展,可这并不是郁可菲的愿望。

但是,如果经受不住考虑,遭殃的决不会是她郁可菲一个人,那是从上至下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董事会会质疑王副总的决定,也会间接影响郁达明的威信。郁可菲虽不顾念自己,可不能不顾念其他人,做千古罪人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李文泽,各种新闻讯息都在说世界性粮荒的事,虽然今年国内丰收,可老百性愿意不愿意卖粮很关键,这就需要各地政府宣传,向他们讲述国内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们不会缺粮。政府行为会让老百姓放心的。至于粮贩子炒粮价借以囤粮,国有粮库不会收他们的散粮,因为质量得不到保证。囤粮也是为了卖粮,而卖粮的最佳对象还是我们集团。囤粮会积压资金,影响生产链的事他们不会干。”郁可菲侃侃而谈,李文泽暗中赞赏,难怪老爸李国强暗中了解过郁可菲后,未正式见面前便欣然同意郁可菲做他们李家的儿媳妇。要知道他们李家的门槛也是相当高的。

“到地方后我会和当地政府接触。”李文泽合上会议记录本,“郁可菲,晚上有安排吗?”

“有什么事?”郁可菲心里警觉顿起,“我习惯公私分开,下班后不会再谈公事。”

“孙阿姨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去你家。”李文泽暗中咬咬牙,这丫头就不会柔和一点吗?整天硬邦邦的,温柔一点又会怎么样?还有她干净利落地拒绝人的时候,那份轻快,那份从容,的确让人恨。

可是,李文泽知道他恨不起来,既然出身决定了自己以后的路,那么枕边人是一路相陪、是可以倾谈诉说的对象,将是他最宽慰的事。可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我晚上约了人,怕回不了家。”老妈孙素影并没有打给她,她可以光明正大拒绝李文泽。

李文泽虽然郁闷,但转念一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起工作会为他创造很多机会的,还有,先和未来岳父岳母先培养感情也很不错,于是,他含笑说:“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出了会议室,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郁可菲想了想:“记得在院门外打声电话,让我妈把冬冬拴起来。”

李文泽回头笑看她:“这才是朋友间应有的样子,我会给阿姨打电话。不会再闹笑话。”

“上次怪你自己,谁让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让我记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什么不吃羊肉,偏爱墨鱼……”郁可菲的话没有说完便住了口,因为李部长忽然自门紧闭着的办公室走出来。

于是,郁可菲向李文泽说:“李组长,周日见。”

李文泽含笑摇头:“周日见。”

“郁总,住宿已安排妥当。”自那晚敞开畅谈之后李部长一直对她恭恭敬敬,

郁可菲则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寡言。在她看来,工作捋顺之后,上下级同事之间无须攀太多交情,工作完成得出色最能说明问题。

因此,她口气淡淡:“细节上注意一下,周日八点起程,不能有误。”

李部长谦恭应下后转身走进办公室。

车子刚驶出路口,等红灯时郁可菲无意之中看到中环百货挂着巨型海报,有促销活动。她想到泳衣去年没怎么用,不知道还能不能穿。现在回家也没什么紧要事,于是她开车驶向商场。

答应贝玺的游泳时间是周日,可是,出差之前郁可菲决定回家看望妈妈。她决定带小家伙周六去,时间改了,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现成的装备。郁可菲拨电话给凌长风,“我在商场,用不用给贝玺买件泳衣?”

凌长风不答反问:“你在你们公司对面的中环百货?”

“对。周日我要出差,明天没什么安排,我准备明天带贝玺去。”

“他的泳衣不用买,不过泳帽找不到了,估计是上次冲洗时丢的。”

“那还是拿一套吧?!”

“也行。可菲,我车子拿去修了,能顺道来接我吗?”

“我买完东西就去接你。”

“转向灯坏了。还是现在来接吧,我也要买些东西。”

“好。我十分钟后到。”

心情大好的凌长风略微收拾了下办公桌,便步履轻快走出办公室。

“凌总,能搭个顺风车吗?”迎面而来的杨乐乐美得很精致,精致得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

“我有人接,如果你有事,让酒店司机送你。”凌长风知道上个月杨乐乐酒后驾车撞了人,她的驾照已被吊销。

“打的也挺方便,就不麻烦司机了。”杨乐乐本意并非只是为了和凌长风单独在一起,因此,她直接拒绝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是急事,我可以和朋友商量捎你一程。”留意到杨乐乐表情的剧变,凌长风有些过意不去,造成这天这局面,他难脱干系。

杨乐乐急剧下跌的心一点一点回升,但是,和凌长风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大门看清车内的人时,回归原位的心再一次跌得粉碎。

郁可菲正接邵杰夫的电话,没有留意走出酒店的是两个人,而坐上车只有一个人。

杨乐乐一直强撑着保持笑容,其实,心里的苦涩愤怒正翻涌着、撕扯着,她想冲到凌长风面前甩他两耳光,但是,最后那丝理智告诉她,撕破脸后她和他之间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于是,她笑着凌长风挥挥手,“我们不顺路,我打车比较方便。”

已坐到副驾位置的凌长风暗叹一声,含笑说:“明天见。”

听到两人对话,郁可菲转过脸朝凌长风笑一下,然后仍和邵杰夫通话:“……后天出差……明天不行,我约了人,你到底什么事?……先是X市,然后L市……国内有和L市重名的吗。你秀逗了吧。好了,挂了啊,有什么事晚上再通电话。”

发动车子后,郁可菲问:“几点接贝玺?”

“七点半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

凌长风仍在猜想那通电话,郁可菲有个L市的朋友,听两人谈话的那份随意自然说明两人必定关系匪浅。凌长风觉得这是个信号,如果对方是男同志,很危险;如果女同志,将是个不错的拉拢机会,毕竟闺中密友最爱分享的就是爱情,最爱谈论的就是男人。

凌长风所谓的买些东西,只是去商场地下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其实,小区对面也可买得到。

贝玺见到郁可菲自然又是黏糊着不愿离去,凌家父子自然又是在郁可菲家一起用了晚餐。贝玺晚上九点准时瞌睡,凌长风抱着熟睡的儿子离去。收拾完碗筷后,郁可菲感觉到困顿,破天荒的,不到十点夜猫子郁可菲已经回房休息。

依然有梦,梦境如故。

……

“可儿,住我们家好吗?”厨房门口站着的小男孩仰着的小脸满是期待渴望。

“为什么呢?”梦中的她笑捏了把他的小脸,“现在不好吗?”

“因为他想你做他的妈妈。他离不开你,我也是。”左侧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梦中的她看过去,那个男人的面目依旧模糊不清,有点像邵杰夫,又像李文泽,仔细看过去,更像凌长风。郁可菲想看得更仔细些,因此,梦中的她走向那个男人,走得越近那个影像越清晰,最后,当郁可菲和那个男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她发现,他不是邵杰夫也不是凌长风,他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而且相貌猥琐。看着他伸过来欲摸她脸的手……

郁可菲惊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卧室的灯被快速打开,邵杰夫担忧的脸马上出现在她眼前:“可儿,做噩梦了?”

还不能适应刺眼的灯光,郁可菲伸手遮住双眼,“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点左右吧。别睡了,做过噩梦马上接着睡,梦容易连起来。”邵杰夫脸上担忧变成坏笑,“买了碟子,一起看怎么样?今晚和行者小聚,我打包带回来的有奥尔良烤翅。”

郁可菲丝毫不感兴趣,冲他摆摆手:“出去出去,我要睡觉。”

邵杰夫悻悻收笑,关上房门。

可是,郁可菲却再无睡意。一动不动默躺着,她不想再想那个梦,可是,那孩子的声音却总在耳边响。最后,她索性掀被捂住头大喊一声。

很自然的,门和灯再次被快速打开,邵杰夫的脸也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我说你睡不着吧。偏不听话,起来吧。我还带回了一瓶红酒。”

这时候的郁可菲确实很想喝酒,因此,这一次她顺从地起床随邵杰夫到了客厅。

郁可菲喝得有点像牛饮,看得邵杰夫直皱眉:“可儿,这是好酒,需要品的。”

“我高兴这么喝。”

“得。你高兴就成,算我没说。可儿,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梦是郁可菲的秘密,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当然,这个任何人中包括邵杰夫,因此,她掩饰地说: “我升职了,由部长升为副总。大喜事吧?!”

意料之中的,邵杰夫再次鄙夷她讥嘲她:“看你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明明不喜欢,偏要强撑着做。我公司还留了个设计师位置给你,不妨考虑考虑。”

郁可菲一口喝完杯中的酒,随口开起玩笑:“我堂堂一个集团公司副总经理,会屈就你那尊小庙?喝高了吧你?”

邵杰夫伸手掸了下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胡话连篇?”

郁可菲爆笑。

邵杰夫也笑:“你不怕这种豪爽的笑声打扰别人。”

郁可菲得意地哼一声:“建业的房子隔音那是超一流的。”

马拉湾海浪浴场是Z市前年兴建的水上主题乐园,以母亲河黄河为背景,与丰乐农庄国家3A级旅游景区融为一体,浴场设施面积十万平方米、采用国际第三代真空造浪技术的人造海啸,高达三米的浪花,逼真得像海风卷浪时的真实海景一般,这个海浪浴场让Z市这个内陆省份的人足不出省便能享受到可媲美海滨浴场的乐趣。

周六的马拉湾异常火暴。

巨浪翻涌而来,凌长风和郁可菲两人被浪托起。

岸上的小贝玺笑倒在沙地上,但仍没忘记大声夸赞郁可菲:“可儿,你真勇敢。”

虽然套着泳圈,可小家伙依然对汹涌而来的水浪恐惧,说什么也不下愿下大海啸,每次前来只去儿童戏水城堡、露天温泉浴疗、漂浴谷等几个地方。

从浪尖上滑落下来,郁可菲有些狼狈,别说小贝玺害怕,就是她被浪花抛上半空时,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虽说不上是恐惧,但心里不安还是有的。因此,她提议说:“凌长风,陪贝玺去其他地方玩吧?”

“嗯,行。”凌长风甩甩头,短发上的水珠横飞,“今天领他去阿酋湾,去尝试一下梦幻滑道。在幼儿园他很喜欢滑梯,这两者性质一样,他会喜欢。男孩子,胆子太小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小贝玺一听有滑道,雀跃着绕得圈子欢笑。可真正见到梦幻滑道时,小家伙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可儿,我不去。我不喜欢这样的滑道。”

郁可菲也觉得难以接受:“凌长风,这滑道太陡,从上面滑下来速度太快。孩子太小,这绝对不行。”

凌长风看着悄悄后退的小家伙,轻声说:“可菲,你瞧瞧滑道上,也有和贝玺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胆子从小不练,会越来越胆小。”

郁可菲顺着凌长风目光回头向贝玺看去,发觉小家伙注意力已转向黑泥体验馆。她心中一动,朝凌长风直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意见难得一致,凌长风十分兴奋。谁知,就在他跑向贝玺准备捉他回来玩滑道练胆子时,郁可菲却忽然大笑,边笑边比他速度更快地向小家伙冲去:“我也比较对泥塑感兴趣,如果你坚持玩梦幻滑道,我们在泥馆等你。”

凌长风一愣之后心里巨得意,这丫头虽然表面冷傲,可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在不知不觉中令她敞开心扉,回归青春少女的本色,就如今天一样。她是他的,他在内心告诉自己。

黑泥体验馆既可让人体验泥塑的乐趣,又可美容护肤,因此馆内人虽多,但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却极少踏足。刚走进去的凌长风觉得异常,环顾一眼四周后扭头就欲出去。小贝玺拽着他的手不松:“爸爸,你说过今天是陪我和可儿的,你不能走哦。”

这是实话,郁可菲的计划中并没有他,当时,他的解释是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她们来玩吧。凌长风便在心里暗赞儿子,脸上却是成分不情愿的模样:“这里面哪有男人出没啊?!”

小家伙一听,不乐意了:“我不是男人吗?”

郁可菲与凌长风面面相觑后,同时爆笑。

然后,三人同馆内其他众人一样,往自己身上涂黑泥。小家伙显然对玩泥巴更感兴趣,凌长风直笑:“贝玺,爸爸帮你涂。”

谁知,小家伙却摇头:“我们还是先帮可儿涂。”

说完后,小家伙一脸期待,等待郁可菲的表扬。郁可菲哪有心思表扬他啊,小家伙的话让她两颊成功染上两朵红云:“还是让爸爸帮你涂,我的自己来就可以了。”

所幸,凌长风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窘境,她悄悄松口气。

小贝玺却又能发现了新大陆:“爸爸,可儿生病了吗?脸红红的。”

郁可菲彻底崩溃。

凌长风只得抬眼看向郁可菲,脸上略显尴尬:“我只帮你涂背。”

周围已有人注意他们这边,郁可菲无奈答应:“哦,好。谢谢。”

凌长风懊恼顿起的同时心里又无比痛恨“谢谢”这个文明用语。每次她说出这个词时,就意味着她已恢复惯常的冷漠。

郁可菲像木偶般被他们父子二人涂着,小贝玺不断尝试自己的新发明:两手并拢,一齐涂下,郁可菲白皙的腿上便多了道黑白相间的泥印。小家伙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不已:“可儿,你看,我涂得好吗?”

“嗯,好。”郁可菲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其实,她的注意力不在腿上,而在背后。她能感觉到凌长风动作很轻柔,似乎涂得很细致。郁可菲的心怦怦猛跳,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接近过她。即使时常借宿的邵杰夫也没有。为了掩饰,她慌忙抓了把黑泥涂向颈部两颊。她试图转移注意力,试图想其他的,可是,凌长风双手指腹在她背上温柔游走的感觉像火种一样,所到之处,郁可菲便感觉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

“凌……凌长风,好了吗?”郁可菲身子不着痕迹前探了些,离开了他的手。

“哦,马上就好。”凌长风很迟疑,有些犹豫该不该坚持涂完,“等会晒日光浴,不涂好,可能会晒伤皮肤。”

“哦。”

凌长风动作依然无比轻柔,涂得依然细致无比。郁可菲虽和小贝玺说着笑着,但心跳却一直如擂鼓,每一下都提醒着她,背后那个男人慢慢影响了她。而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凌长风涂完后还仔细检查了下,检查完含笑说:“女人,是该有男人呵护的。”

可菲笑容顿时僵了。

凌长风又说:“贝玺,要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哦。”

原来是玩笑话,郁可菲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她伸出手把指端的泥点在贝玺眉心,“小男人快快长大吧。”

小贝玺听爸爸和郁可菲都称他为男人,一时之间颇为自豪,小胸膛一挺:“贝玺和爸爸一样是男人,可儿是女人,以后我和爸爸会呵护可儿的。”

“呵护”二字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有点好笑。可是,不由自主地,郁可菲脸颊却再度火烧。幸亏是脸上涂了黑泥,很难从她脸上发现什么。

“唷,小子。人小心可不小。”凌长风笑拍贝玺的脑袋一下,然后开始为自己涂泥。

身上看得见,脸上自己却无法看见。郁可菲与凌长风两人脸上都没有涂均匀。

“脸是最重要的。别晒伤了。”凌长风很自然地说出来,又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涂。

郁可菲心里并不情愿帮他涂。因此,没有行动。

凌长风又说:“帮个忙,难道你想让我顶着花脸去饭店上班。”

他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也是坦荡无害,郁可菲只好伸出手:“不怕我给你涂成地图脸?”

凌长风一瞪眼,脸上却逸出丝笑说:“小心你自己也是地图脸。”

郁可菲胡乱给他涂两把,便蹲下身子问贝玺:“可儿脸上的黑泥涂均匀了吗?”

贝玺直点头:“均匀了。”

凌长风蹲在郁可菲身边:“爸爸的呢?”

贝玺摇头。

郁可菲轻咳一声,伸开手掌讪笑着说:“还没有涂完呢?”

凌长风把脸伸过去:“这次最好涂均匀,否则我要使用秘密武器了。”

贝玺一听,笑着跑开,边跑边提醒郁可菲:“可儿,爸爸的秘密武器是挠痒痒。贝玺最怕爸爸这招,先躲开了哦。”

郁可菲抑住笑:“涂好了。不信,你问问别人。”说完,转身就跑。

凌长风内心再一次得意。

三人的日光浴结束后,小贝玺仍不愿离开。他要求再去死海漂浮。

凌长风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把征询的眼光投向郁可菲。

郁可菲本想回去可以收拾一下出差必带的日常用品,因为周日中午势必要回家一趟,毕竟这次的出差不可能一两天就能回来,应该和妈妈告个别的。

见郁可菲没有回答,小家伙晃着她的手撒娇:“可儿,再玩一小时。”

凌长风却知道郁可菲有事,他蹲下身诱哄儿子回家。可小家伙却异常执拗。郁可菲暗想,收拾随身物品晚上也可以,这次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Z市,还是多陪陪这个惹人疼的小家伙吧。

于是,郁可菲含笑阻止凌长风:“今天的宗旨是要贝玺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

贝玺欢呼雀跃。凌长风心里也是一片温柔。

死海漂浮蕴涵饱和的死海矿物卤盐,人一进入,强大的浮力托着你,漂不漂便由得你了。三个人并排漂躺着,小贝玺许是跑累了,躺了会竟熟睡过去。这么一来,两个大人相视一笑,凌长风率先开口:“明天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准时起程。”

“苦差事?”

“嗯,是苦差事。当然,苦差事如果办得漂亮,也是个机会。”郁可菲自嘲。

凌长风抬起头,侧着脸看向她:“你稀罕吗?”

“稀罕不稀罕,这就是个机会,我不用,别人也会强加给我。”

“你可以拒绝,可菲……”凌长风脸色突变看向岸边。

郁可菲的印象中,身边的这个男人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什么问题摆在他面前,他似乎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会轻而易举解决这个难题。究竟是什么人会影响到他的情绪,郁可菲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出乎意料,居然是一身火红泳衣的杨乐乐。

金麦皮肤,火红泳衣,这绝对是抢眼的搭配。当然,杨乐乐也具备抢眼的容貌。

但是,郁可菲发现凌长风的目光并不在杨乐乐身上,而在杨乐乐身边的那对气质优雅的中年男女身上。

“爸妈,你们来Z市怎么不通知我?杨乐乐,麻烦你了。”此时的凌长风神色已如平常。

“不用感谢乐乐。在血缘关系上,她比你近。”中午男人看向凌长风时笑容有些冷,“相信你不会再有心情在这漂浮了,不如回酒店,我们细谈一次。哦,对了,我们住大河锦江饭店。离开这么多年,没想到它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发展,如果当初是交到你手上,相信不会是今天所看到的,不会令我这么失望。”

中年女人目光一直定在郁可菲身上,中年男人话音一落,不等凌长风开口,她便忍不住开口问:“她是你女朋友?”

凌长风称他们爸妈,中年男人又提到大河锦江饭店,郁可菲心中大致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这个男人必定是大河锦江饭店原总裁杨成辉,女人自然是凌长风岳母。这就不难理解中年女人为什么关键询问她的身份。只是,她没料到杨乐乐和凌长风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去浴场附近的万亩葵园吧!离这近,单幢楼也清静。”凌长风没有回答岳母的问话,径向杨成辉提议。

很显然的,他的岳母没有罢休之意,仍在追问:“她是谁?”

而杨成辉似乎也等这个答案,他也静静望着慢慢靠岸的凌长风。

凌长风回过头:“可菲,麻烦你带贝玺先回去。”

郁可菲没有介入别人私事的习惯,当然不会主动介绍自己,在她看来,没有这个必要。“哦,你忙你的,有事打电话。”她自动无视另外三个人的六道目光。

这显然激怒了杨乐乐,她代凌长风介绍起来:“她叫郁可菲,现在和长风走得很近。”

已经上岸的凌长风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笑对杨成辉说:“爸,我们走吧?!”说完,并不等杨成辉愿意于否,他率先离开。

车子刚驶进小区,小贝玺便醒了过来。望了眼左右,疑惑地问:“我们怎么回来了,爸爸呢?”

“爸爸有事要忙,晚上跟着可儿不好吗?”郁可菲不确定小贝玺知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存在,所以不敢在未明事情真相前向他说得太过明白。

“好耶。”小家伙两眼放光。

邵杰夫一整天没有出门,大白天的,他仍然把窗帘拉得很严实。他喜欢黑夜,也喜欢在黑暗环境中工作。

因此,刚进家门的郁可菲第一感觉是,暗!第二感觉是,室内室外两重天。邵杰夫把温度调得太低,以至于刚进房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个寒战。

看到郁可菲领着贝玺进门,邵杰夫满腔欢喜骤然消失:“一大早出门,原来是去做保姆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落地灯被邵杰夫移到茶几边,茶几周围堆满设计的小样样稿。贝玺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于是,松开郁可菲的手光着脚丫子跑过去:“PP叔叔,我叫贝玺。你做作业吗?”

席地坐着的邵杰夫身子后仰,人靠在沙发上:“小伙子,咱们是男人,男人不应该用PP来形容。应该用帅,记得以后叫我帅哥。”

小贝玺注意力被设计图所吸引人,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

邵杰夫懒洋洋看向郁可菲:“你所谓的约会就是带孩子?可儿,脾性大改啊。”

想起昨天他的那通电话,郁可菲有些歉意,于是,她赔笑说:“邵杰夫,到底什么事?昨天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害我猜了半宿。”

他脸上仍是方才嘲弄的表情:“不要说那个噩梦是因我的电话没有说清楚才做的。我不信,要编也找个好点子。半宿?我还猜一天呢。我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现在的可儿是怎么了?日日忙碌,连周六周日都忙得不见踪影。”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有责怪有讥讽也有调侃。郁可菲心头有些不高兴:“到底什么事?说,别磨磨叽叽的。我也纳闷呢!往日对人漠不关心,以我行我素闻名于圈内的邵杰夫也会对别人的行踪感兴趣?”

“你是别人吗?”邵杰夫再也克制不住发飙了。

在她面前从未发过脾气的邵杰夫发脾气了,郁可菲略感意外的同时心底还是有些委屈的。不过,细想起来也是她无理在先,因此,她决定还是先平息眼前邵杰夫的怒气为良策。于是,破天荒地,她赔着笑:“先说说,是什么事?”

“大陆人和香港人穿衣打扮有很大区别,香港人个性张扬,而大陆性格内敛者居多。选衣服当然会有很大偏差。大陆各地专营店越开越多,像Z市这种还不是特别发达的城市不在少数。我和几位设计师商量了下,设计路线要多样化。这是我的大致思路,想找你参谋一下。”邵杰夫对工作的严谨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事业成功的人,用平时为人处世的方法给他下定论,绝对是个错误。

“我很少逛商场,所穿衣服也多是你置办。所以说并不知道今年的流行趋势。我按照我的个人观点评论。说对了是瞎撞,说得不好,你也别笑话。”这是邵杰夫第一次问她的意见,郁可菲不敢大意。毕竟,这虽然是她的专业,可是,她从来没搞过设计。

“郁可菲,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有水平了。好话歹话全让你一人说完了,真佩服你。得,你也别废话了,过来看看。”

郁可菲坐在他身边,很仔细很认真地翻了几张,突然,她抬起头看了眼周围,然后起身拉开了窗帘。

邵杰夫慌忙伸手挡住无处不洒的光线,埋怨郁可菲:“刚才不挺好的吗?现在多刺眼。”

“这样不是更好?阳光普照。”听邵杰夫语调恢复正常,重新坐到茶几边的郁可菲顿时心情大好。

其实,白天拉上窗帘开着灯本来就是郁可菲常做的。当时,邵杰夫很不适应,可是,他仍然尝试习惯她的习惯。现在,他习惯了,可是,她居然变了。邵杰夫对这小小的变化很恐惧。他能猜测得到,她的变化应该跟眼前的孩子有很大关系,当然,也跟孩子的爸爸脱不了关系。要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把可儿拉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心思不同,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画面。

郁可菲注意力在小样上,邵杰夫的注意力在郁可菲身上。只有小家伙心思在自己身上。

“你的图纸没在我脸上画着吧?”郁可菲头未抬。

邵杰夫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闲闲地开口说:“可儿,什么时候检查到L市?”

“怎么了?要尽地主之谊?”

“正好我妈生日,我要回去一趟。白天工作,晚上总要消遣的吧?难道你想整天对着你们那群同事们?”

“说不准,得先看在X市进展情况。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可儿,我的提议考虑过吗?”

“检查完再说吧。”

“你确定知道我的提议?”

“不是进你公司做设计师吗?”

“这只是其一,还有前一阵子的。”

他还有什么提议吗?郁可菲抬起头狐疑地问:“什么?”

邵杰夫不说话,眼睛却望向小贝玺。

郁可菲这才明白邵杰夫说的是试管婴儿的事,顿时,她怒了:“想听难听话了吧?想的话直接提出要求,我马上满足你。”

邵杰夫悻悻收回目光,但却不甘心,嘴里还嘟囔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着也比别人的孩子好吧。”

正专心致志涂鸦的小家伙满脸疑问看向两人。

郁可菲忍住怒挤出丝笑,把小家伙支使向厨房拿东西,然后压低声音怒说: “以后再提这事,就不是朋友了啊。”

邵杰夫嘴角挂着丝浅淡至极的笑,直直盯着郁可菲。几分钟后,他猛地站起身,胡乱收起茶几上的样稿:“晚上和设计师讨论讨论,不回来了。”

郁可菲这才意识到邵杰夫并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她突然觉得她没有完全看透邵杰夫。

凌长风晚上并没来接贝玺。

郁可菲计划周日上午回家和郁母辞行,可是,凌长风上午却打来电话,他歉意十足地解释说,他估计他下午三四点才能接走小家伙。郁可菲没有办法,只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出差前回不了家,理由是正做前期准备工作。郁母声音依旧慈爱,她说工作要紧就不要操心家里了。

下午三点,凌长风出现了。

看他神色极端疲惫,郁可菲本想询问的话也咽下,只是说了句:“先歇一会。中午煲的汤还有一些,喝不喝?”

“盐的,还是甜的?”凌长风没有客气,或许是已没有精力客气。

“银耳莲子,甜汤。”

“可菲,盛一碗。”凌长风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声音很是低沉。

郁可菲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什么事让他觉得这么累?她一手端着汤锅一手拿着汤碗,放在茶几上后自己席地坐在凌长风对面: “喝完汤,你去客房休息会,我走之前叫醒你。”

凌长风混乱纷乱的心绪似是突然间清明了开朗了:“这汤是刻意为我准备的?”

郁可菲习惯性地想掩饰,可凌长风一反往常的落寞神情令她受到了蛊惑,思维也慢了半拍,“是为你……和贝玺准备的。”总算在最后关头醒过神,郁可菲暗呼好险后补充解释说,“昨天玩得太疯,贝玺上火了。”

凌长风火热的目光暗淡下去,端起碗喝了一口:“有时候怀疑你是南方人,你煲的汤、煮的粥很有火候。”

他刻意绕开了敏感的话题,郁可菲暗松口气时,脑中倏地想起那天杨成辉夫妻看贝玺的眼神,这事一直搁在郁可菲心头,每次想起,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岳父岳母自新加坡飞来,跟贝玺有关吗?”

“有。”

凌长风简短的回答令郁可菲有丝慌乱。

“要带走他?”

“从法律角度,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他们带不走贝玺。可他们毕竟是晴晴的父母,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

“晴晴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现在的想法是把偌大的家业要交给长大后贝玺。”

凌长风叫晴晴时的那份神情令郁可菲心神震荡,她声音不由得低下来:“可这跟贝玺在哪生活没有矛盾啊?”

“他们恐我再娶。再婚后的孩子会争这份家产。”

郁可菲冷笑起来:“如果是真正爱贝玺,就不该这么安排。父母安排的路,孩子不见得接受,也不见得喜欢。”

“可菲,我很累,我们改天再谈这个话题好吗?”疲惫再度袭上他的眉梢眼角。

“去休息吧。”郁可菲指向客房房门。

凌长风没有客气,起身朝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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