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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为情所累

郁可菲出差所用的丰田商务车,七座。

李部长坐在副驾驶位置,省里三个工作组成员一上车径直坐在后排。很明显,中间的两人连座是留给郁可菲和李文泽的。

上车和后排工作人员寒暄几句,郁可菲就闭上双眼准备休息。

“你昨天中午没有回家?”李文泽声音虽刻意压低,可是,车子本身空间也不大。因此,身前身后的几个人自然能听得到,郁可菲这才回过味,为何李部长和三个工作组成员这么有默契。

“哦,有点事。”郁可菲轻描淡写,她刻意摆出不愿多谈的架势,在她心中,李文泽只有两重身份,一是工作组组长,二是假装男女朋友的合作搭档。除此之外,她不愿也不想和他有进一步接触。

李文泽显然也觉察出她的冷淡,同事面前他当然也不愿过分热贴郁可菲,因此,他也向后靠了靠开始闭目养神。

司机征询了众人意见后关了空调打开车窗。

风灌入,竟也十分凉爽。

郁可菲的思绪仍定格在昨日凌长风疲惫的脸上。如今社会酒店之间的竞争异常残酷,而国际饭店屹立于人们的视线里,不仅数年不倒,还有越发展越好的势头,这说明凌长风不但有极好的商业眼光和人脉,同样也说明了一件事,他的行事手段必然强硬。能让他感到棘手的事,仅是贝玺的归属问题吗?郁可菲意识到不可能如此简单。

车速飙升,夜风的沙沙声慢慢变成呼呼声。司机显然很享受这种高速飞驰的快意。

这时,李文泽开口了:“郁……郁总,你的电话好像响了。”

想得十分投入的郁可菲终于回神,这才发觉包里的手机嗡嗡直响。

“郁总,说话方便吗?”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但郁可菲想不起究竟是谁。“你是……”

“我是行者女朋友王霞。”声音爽朗依旧。

“哦。你们回来了?”郁可菲很意外,印象中,拼族的芒特哈根之行起程才五天而已,理应不会这么快回来。

“我没有去。你说话方便吗?”

王霞的再次询问令郁可菲心生警觉,王霞称呼她郁总,说的必然跟工作有关。现在这场面,说方便也行,不方便也可以,只是,王霞是行者女朋友,恰恰,行者在她心目中还有一定地位,于是,郁可菲说:“还行,有事说吧。”

“公司竞聘中层,我们财务处有副部长名额,我竞聘了,可是,我担心……”王霞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想让郁可菲为她说句话。

偏偏是行者出国之时,郁可菲暗叹口气,虽然对她来说只举手之劳,可举过手之后就没事了吗?

郁可菲犹豫不决时,电话那端声音又起:“我现在是会计师,工作能力不是自夸,在我们公司财务部里数得着。”

“按正常程序走吧。既然工作能力屈指可数,相信会如你所愿。”郁可菲不想说得太过明白。她决定看行者面子帮王霞一把,但是,前提是王霞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好,当然,郁可菲不会让王霞知道。她希望这是一个开始,同时也是个结尾。她希望行者明白,她只会破这一次例。

王霞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听到郁可菲公事公办的语调,瞬息之间,谦恭转为生硬:“打扰了,郁副总。”

郁可菲径直挂断电话,再次陷入沉思。

车子仍在高速飞驰。

郁可菲仍在思索凌家父子的事。

突然,前面风挡玻璃上“啪”地一声。彻底惊醒车内所有昏昏欲睡的众人。

司机慌忙解释:“刚才旁边那辆货车上掉下的石粒。”

众人这才各自靠回去养神。

这时,郁可菲淡淡地开了口:“车速有130了吧?”

郁可菲在公司从未高声说过话,可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没有人敢挑战,因此,司机没敢答话,而且不着痕迹地降下车速。

两侧麦田内秸秆被焚烧后的烟味随风飘入车内,李部长率先打破沉默,然后,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这次工作的难度。

郁可菲仍沉溺于自己的情绪里,她在考虑如何给王霞所在的分公司总经理开口,又如何应对以后因此而出现的问题。

身旁的李文泽也没有开口,他一直不动声色留意着郁可菲的神情变化。如果不是一通电话打进,他们两个也许会一直这么下去。

李文泽接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快到了……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会好好照顾她……您放心……嗯,好……我给她……郁可菲,电话。”

回过神的郁可菲先是迷茫,待听清声音时,心里很是郁闷:“爸爸……有他们在,相信会顺利……有事我给你去电话……早点休息吧。”

车里热烈的议论悄悄降温,然后,再一次陷入沉默。

X市是小麦主产区,因而这个地区分公司粮食储备数量庞大。够年限的小麦已轮换出去,可急等填仓的小麦却迟迟收不上来。分公司总经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有才能,可如今的形势,没有当地政府撑腰,有些事还是办不了。因此,一见到郁可菲带来了省里协助工作组,确实喜出望外。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很繁忙,郁可菲眼里除了麦子还是麦子,觉得连看到的人都成了麦子颜色。所幸有了李文泽带领的工作组,地方政府组织大量人力入乡入村宣传。农民眼里政府是天,天说不缺粮食自不会缺。终于,分公司门前有了卖粮的车龙。

收粮既然纳入正轨,这就意味着工作组在X市的工作完成了。

从X市到达L市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

郁可菲先给邵杰夫发个信息,然后开始进卫生间洗漱,准备好好睡个囫囵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补眠。

洗漱完毕后却发现未接电话七个。打开一瞧,全是邵杰夫的。

她抓起电话回拨过去:“我到L市了。”

“住哪家宾馆?”

“L市市直机关管理中心。”

“你等着,我马上到。”

“不要来,我很……”郁可菲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邵杰夫已挂断电话。

郁可菲出差所带衣物中并没有邵杰夫设计的单款单件,她考虑到自己年纪过小,而各分公司总经理多半是四十开外,况且分公司经理层极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担心震不住,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诿,她耽误不起时间。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集团庞大,公司总部与分公司之间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次收粮工作不同于以往,跟集团以后的发展有太大的关联。因此,她不敢大意。工作时她选择衣着老气,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她要以势压人,这是她初任公司人力资源部副部长时老爸郁达明教给她的第一条。其实,她并不需要人教,她的势是与生俱来的,与她的人本身是浑然天成的。

因此,挂断电话后她换上的衣服是中规中矩的套装。她敢肯定会被邵杰夫会从头到脚奚落一番。

门铃响,郁可菲哈欠连天去打开。

不是邵杰夫,是李文泽。

李文泽快速扫她一眼:“准备出门?”

“不是。朋友来访。怎么,你有事?”郁可菲精神顿时饱满起来,李文泽此时来找她,应该是商量他们在L市的工作如何开展。

出乎她的意料,李文泽举起右手晃晃手中的酒:“X市负责接待的人在临行前送了几瓶红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过,既然是朋友来访,应该会妨碍到你们。”

李文泽虽这么说,但却没有走的意思。郁可菲虽然想拒绝,但又想到X市之所以这顺利与李文泽的全力支持分不开,于是,她向后退一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喝一杯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际,没想到朋友却是遍及全省。”

李文泽进门时随手虚掩了门。掩得不多不少,门恰好是半开半关状态。郁可菲是单身少女,此举也算是对她的尊重。

“遍布全省谈不上,这位朋友常年生活在Z市,这次回来是给他妈妈过生日。”

“家在L市,工作在Z市?”

李文泽问得状似随意,可是,郁可菲却不愿说得太明白,她觉得她和他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因此,她有意转移了话题:“L市也算是省里的重点扶植市,地方政府应该会更卖力。”

“工作之外的时间不谈工作,是你的原则,怎么,今天忘了?”李文泽笑说。

郁可菲含笑点头,然后打开电视后坐到沙发上。

酒是好酒,李文泽对红酒的见解也颇多。

郁可菲的精神慢慢放松,话题也渐趋轻松:“仕途对于男人来说,是种能力的证明。”高脚杯里的红酒在晕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炫目迷人的光芒,郁可菲的双眼凝在杯里不算艳丽的红色里,声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丝柔和。

李文泽双眼微眯:“那么对于女人呢?”

“负累、枷锁。”郁可菲的倦意再一次袭上头脑。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说过,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等待与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欢品酒,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喜欢的味道。”李文泽暗自惋惜,工作上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你的这杯酒虽然是你爸爸强塞给你的。但从中,你却喝出了味道,是这样吗?”郁可菲目光自杯中那抹红里移开,感觉倦意稍退,相应的,意识随之清醒。

李文泽也笑起来:“青春年少时抗拒父母的安排,我想,只是当时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国有句古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的我,正享受后者。”

“享受的同时是否失去了自我?”郁可菲每次探讨这些时都异常认真,她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别人观点给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文泽面前,仍然没有突破。

一饮而尽的李文泽重新为自己倒上一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享受的过程是展现了自我呢?”

很显然的,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郁可菲顿时觉得红酒也失了刚才的味道。于是,她笑着岔开话题:“你很喜欢红酒?”

李文泽很享受现在他与郁可菲的这种轻松谈话:“你知道婚礼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为何红酒是首选?”

郁可菲笑了:“白酒太烈啤酒不雅,唯有红酒能配浪漫的场景。”

李文泽目光自酒杯转向郁可菲:“女人在婚礼上是她人生当中最美的时刻,喝上一点红酒,在新郎面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一辈子都值得回味的。”

郁可菲笑容顿失:“我不懂酒。不了解这些。”

李文泽笑容未变:“你应该喝过不少酒。”

“我喝酒只为应酬。和牛嚼牡丹一个性质。”他的试探令郁可菲反感。她喝酒一为应酬,二为打发时间,不过,这事除了邵杰夫外没人知道。想到邵杰夫,她意识到路程再远现在也该到了啊。她心里暗想,这死小子,用着他时总不见影踪。她不想对李文泽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面是在X市时工作李文泽做得异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面,如何恰巧说到这里逐客,她没有理由,如果推说困顿,李文泽又知道她在等人。

李文泽忽然改变化称呼:“可菲,能告诉我你不愿结婚的理由吗?”

郁可菲有些烦闷:“没有理由。”

李文泽盯着她:“独身主义者总有独身的理由。”

他的得寸进尺令郁可菲的忍耐达到极限,她决定下逐客令。正在这时,她的手机适时振动,邵杰夫的电话很及时:“你在八○几啊?”

郁可菲心中暗爽:“809。你在几楼?”

电话挂断的同时,房门被推开:“我就在前面808门口,你……”

看到房间里有别人,邵杰夫住了口收了笑。他的样子忽然慵懒起来,他的眼里也依旧看不见任何人:“来的路上有些堵。”

本来已经站起身准备打招呼的的李文泽见邵杰夫压根没有答理他的意思,脸上很是尴尬,他对郁可菲说:“你朋友来了,明天见。”

“明天见,谢你的红酒。”

郁可菲送李文泽出门后打个哈欠:“你电话挂得挺快,本想给你说,明晚再联系。在X市没睡一个囫囵觉,困死了。”

“是我妨碍你和男同事品酒了吧?”直接坐到郁可菲身边的邵杰夫随手拿起酒瓶子,“好酒。”

听他话里戏谑成分十足,郁可菲用脚踹他一下:“怎么了,姐们。吃味了。”

他嘴角抿着丝笑:“是啊,我吃味了。怎么着,补偿一下?离这不远有家阿炳按摩,陪我一起去。”

顿时,郁可菲心中暖暖的。明明是他体贴她关心她,但是,他总是以这种玩笑口吻说出来,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她明白他的心意,因此,她顺着他的话音:“我就发发慈悲,陪你走一遭。”

步出房门,808房间李文泽的声音若隐若现传出来:“……可菲的工作能力你还不知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嗯,刚从她房间出来……”

邵杰夫仅是轻哼一声,破天荒的,竟然没有打趣她。

时间已经很晚,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

邵杰夫仍一直是刚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郁可菲说:“想笑就笑呗,憋坏了可跟我没关系。”

邵杰夫笑看她一眼,仍没有开口。直到两人进了电梯,邵杰夫突然爆笑:“说你什么好呢?出差身边都带个奸细。还有,可儿,你瞧瞧你这身打扮,想干什么呀?扮中年妇女啊,你不觉得难为情?”

邵杰夫一贯很潮,今天,同样依旧是潮人。郁可菲低头看看自己,笑起来:“我有什么难为情的,我怕你觉得难为情。”

“我什么时候难为情过。”邵杰夫轻哼一声。他说的倒是实话,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阿炳按摩在L市生意异常火暴。停车场几乎没有位子。

小保安快步跑过来,歉意十足却又透出无比得意解释说:“对不起了,已经没有车位了。”还说,“你们可以把车停在其他停车场的。”邵杰夫向来是言简意赅的:“双鱼集团的车位也满了?”

邵杰夫最不屑的就是自报家门,郁可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算了,我们改天再来。”

听到双鱼集团,小保安慌忙说:“有。”说完,急急忙忙去前台安排。

郁可菲随口问:“双鱼在这种场合也有长包?”

“做生意嘛!总要接待些有特殊嗜好的人。”

“你回来几天了?”

“你周日晚上走,我次日回来。你在L市会待几天?”

“说不准,不过应该比X市时间短。工作已有模式,进行得会快一些。”

“什么时候回Z市?”

“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说话间两人已上了九楼。楼层里没有闲杂人,很安静。楼层服务生笑迎过来引领两人去包间。

走进包间,邵杰夫要求服务员叫大师傅阿炳,服务员却说912有邵家人点了大师傅。邵杰夫又交代找两个手艺好点的。

多日奔忙,纤细单薄的郁可菲早就疲惫不堪,只是有股子意念顶着。此时,经按摩师傅按摩穴道,她精神彻底放松,很自然地,人有些昏昏欲睡。

邵杰夫知道她的疲倦,因此,自按摩师傅开始工作,他便一声不吭。

只是,两人的平静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因为,郁可菲刚刚睡着,就被突然而至的嘈杂声吵醒了:“怎么可能,我们家二公子向来不喜欢这种场所。……杰夫,还真是你。”

“嫂子,我朋友睡了,请小点声音。”

“你朋友?她……”张小娴看清郁可菲容貌后声音不但没低,相反,还高了一分,“在可姿帮过忙,金谷小员工。”

邵杰夫怒了:“嫂子,请出去!”

“杰夫,我说过的话你好像没记住。”张小娴笑容顿了下,这是小叔子第一次对她这么冷厉,一时之间,她还有些适应不了。

以张小娴说话音量的分贝,郁可菲再装睡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她睁开眼睛:“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你当然高兴了。”张小娴意有所指。

郁可菲知道张小娴把她想成了削尖脑袋往邵家钻的女人。但是,她不想辩解,于是,她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

邵杰夫隐去怒气,慢慢恢复了惯常的淡淡语调:“嫂子如果有兴趣,我让服务生开个三人间。”

张小娴略觉尴尬:“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张小娴走后,郁可菲问:“她似乎不喜欢你?”

“双鱼是股份制,而我和大哥持的股一样。她当然不会喜欢我。”

“不在L市待,又不让家里人知道你做生意的头脑。真难为你了。”

“我困了。”邵杰夫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邵杰夫与郁可菲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即使两人关系很好,他不喜欢谈论的话题也不会跟她说。

很快的,两人在按摩过程中睡着,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郁可菲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致电李文泽:“我半小时之后到。你们在哪?”

“在X市都没睡好,这会儿大家刚吃完早餐。你在哪?”

“我在外面吃早餐。”郁可菲撒了个谎,若让老爸郁达明知道她和一个男人在按摩中心过一夜,以后的日子甭想安生了。邵杰夫虽然在她家借宿过无数次,可是,郁可菲并没有和家人住在一起,而且,森林建业半岛的隐私保护还是做得极到家的。

“L市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为我们安排了两辆车,给你留下一辆,钥匙在总台。李部长我们先去仓库。”

郁可菲挂断电话,邵杰夫已经洗漱好:“可儿,在L市的日子,我当你司机。”

郁可菲扔下电话向卫生间走去:“哪能呢。你邵杰夫在L市谁人不识,我可不想当公众人物。”

“你就贫吧。我是待在家里难受,想给自己找个事干。”这是邵杰夫的心里话。

郁可菲洗完脸,笑着说:“还是多陪陪伯母吧,难得回来一次。”

邵杰夫站在卫生间门口:“你就说用还是不用吧?”

郁可菲调皮地问:“如果不用,你会怎么样?”

邵杰夫似笑非笑:“你自己想想。”

“那好吧。小邵司机,现在,你先载我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去我们分公司。”听邵杰夫语调,郁可菲明白如果不用他,他肯定会想损招折腾她。有个人说话解闷也不错,郁可菲只好答应。

回到酒店,意料之外,李文泽竟在前台等待。

留意到郁可菲身上仍是昨晚的衣服,身旁又跟着帅小伙邵杰夫,李文泽难掩双眼中惊疑:“担心你不知道路。既然你有朋友陪,那我先走了。”

郁可菲刻意忽略掉他的生硬口气,客气十足说:“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李文泽脸色越发难看,疾步向酒店外走去。

“够狠的。”走进电梯后,邵杰夫口气闲闲讥讽郁可菲。

“他不该在我爸爸面前表现出正跟我热恋的样子。我倒真想看看他如何收场。”郁可菲仍为昨晚无意中听到的电话耿耿于怀。

“别引火烧身。你逆过你爸爸的意吗?”邵杰夫收笑正色提醒她。

“婚姻问题上,我不会让步。”郁可菲意思虽明确,但口气却不那么坚定。

邵杰夫轻哼两声,不再接话。

郁可菲到达分公司时,李部长、工作组已和公司经理开始商讨工作流程。对郁可菲的到来,公司经理自然很隆重地招待。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工作组组长李文泽对郁可菲态度极其冷淡。这种态度自然影响到工作组其他成员,他们一致顺着李文泽意思往下说,李部长明显感觉到压力。以至于会议刚刚结束就叫住郁可菲:“郁总,李组长似乎不太积极。”

郁可菲看一眼工作组离开的方向:“不必担心。我们任务是艰巨。不过,工作组是省里特批的,他们更重视成绩,他们不会也不应该推诿敷衍。”

李部长还是不理解:“李组长态度转变太快,是不是嫌我们招待不周。”

郁可菲轻哼一声:“这样招待还不周到,那要如何招待才算合适?!”

李部长赶紧噤声。

郁可菲暗叹一声,交代:“看工作组回来怎么说吧。”

李部长直点头。

不出郁可菲意料,李文泽虽然不太开心,可工作却仍是很尽心。李部长最终放心。L市第一天的工作圆满结束后,一行众人分三辆车开往酒店。

车行到一个路口,邵杰夫没跟郁可菲商量直接掉头,郁可菲早已习惯了邵杰夫的自作主张。

车子疾行到一家酒店,邵杰夫探身自后座取来一个纸袋子:“晚上陪我应酬一下。”

“什么应酬?”郁可菲看看袋子里的衣服。

“我不得不参加的应酬。权当是陪我。”邵杰夫的声音没有一丝求人之意,相反,还有种反正你在我车上,由不得你不去的架势。

郁可菲鞋子上还满是尘土:“我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去。”

邵杰夫轻哼一声:“当然不会。本来可以小资般地生活,偏偏坚持继承父业,那都是男人的工作。即便是每天都灰头土脸也是自己自找的。”

郁可菲无话可说。

“这是洗过的样品。201房间。洗洗身上的灰尘,换上这身衣服,我就不上楼了,在车里等你。”邵杰夫已放下座位闭眼准备休息。

“号合适吗?”郁可菲有丝迟疑,邵杰夫的设计,有的她能穿,有的她根本穿不出来。

邵杰夫看透她的心思:“绝对能穿。”

白色的公主裙,上移的腰线处系有艳红的腰带,白色的漆皮鞋,红色小包。

郁可菲上车就开始埋怨邵杰夫:“我哪穿过这类衣服啊。不合适,如果时间富裕,去商场一趟,我挑身衣服去。”

“不好意思,时间来不及了。我肯定是最后一名去的。”邵杰夫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郁可菲虽觉不合适,但转念又一想,反正L市她没什么熟人,穿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真正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郁可菲后悔不迭。

“这是我爸爸。”

“叔叔好。我叫郁可菲,邵杰夫的朋友。”

“我妈妈。”

“阿姨好。”

“我哥哥。”

“你好。”

“我嫂子。”邵杰夫挨个介绍。

“你好。”

双鱼集团总裁邵藏德眼神虽然犀利,但在家宴上笑容还算慈祥:“可菲,坐你阿姨旁边。服务生,加座位。”

邵杰夫的妈妈面容慈爱,郁可菲刚一落座,她便拉起郁可菲的手:“杰夫这孩子,今日会来贵客也不给我们说一声。”

桌子居中放着一个特大号蛋糕,郁可菲在心里埋怨自己,邵杰夫没有什么朋友,车上又说这是特不想参加又必须得参加的宴会,肯定是家宴。真是忙晕了,没往深里想。因此,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碰巧来L市出差,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也没带什么礼物。”

邵母笑着说:“这孩子,这么客气。你能跟杰夫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邵母说得暧昧,郁可菲有些尴尬,于是,她看向邵杰夫,心里希望他向众人解释她和他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邵杰夫根本就不看她,很显然的,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正当郁可菲郁闷时,邵父也开了口:“是啊,杰夫很少带朋友回来。可菲,你做什么工作的?”

郁可菲正要开口,张小娴已抢先一步:“爸妈,这位郁小姐是金谷集团的员工。”

邵母笑容和煦:“工作辛苦不辛苦?”

郁可菲突然间暗想,或许自己的妈妈笑容也是这样吧,因此,不由自主地她不愿隐瞒自己的实际情况:“这阵子忙一些,但还谈不上辛苦。省里国有粮库清查查库结束后,我们的工作也相应清闲一些。”

很留意各方面新闻的邵父有些动容:“昨日和X市几位朋友见面,闲谈时,一位朋友极力夸赞你们公司的一位郁副总。可菲,难道是你?”

张小娴鄙夷地笑了:“爸,别闹笑话了,她怎么可能是金谷副总?”

郁可菲身边坐着的邵杰夫显然很不爽:“爸,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邵叔叔,是你的朋友谬赞了,可菲刚接手公司经营工作,没有这么优秀。”郁可菲不想让这场家宴成为邵杰夫的批斗会,邵母不会以身份取人,可邵家其他人说不准,张小娴句句都含刺,难保邵杰夫不会被激怒,搞砸了邵母的生日宴,邵杰夫便多了一宗罪。只是,没想到她郁可菲也会做出自报家门以提高身价的事。

邵父看郁可菲时,眼里便多了分赞赏,当然,邵杰夫的抗议他也没像往常那样冷声呵斥,相反的,他开始对邵杰夫和颜悦色:“杰夫抗议了,我们开始。”

张小娴的气焰顿去,低头抿着茶水,再也不吭声。

邵家虽是豪门之家,但所点的菜并不多,用少而精形容最为恰当。郁可菲心中暗中钦佩邵藏德,可当服务生端来各种酒时,郁可菲才意识到自己肤浅了。

白酒、红酒、果汁、乳制品一应俱全。

白酒没有人动,除邵母是果汁外,其他人都选了红酒。

邵母环顾一圈,极为满意:“你们父子三人,白酒以后都少喝一点。”

邵藏德笑说:“寿星最大。”

邵哥哥也笑涌满脸:“今天妈说什么便是什么。”

邵杰夫俊秀的脸上更是挂着少有的特喜庆的笑:“我向来是最听妈话的。”

邵母笑容虽浓,但眼里落寞责怪之色却不经意间流出,声音很低:“你若真听话,就不该整天瞎跑。”

郁可菲装作没有听到,含笑品酒,但桌边众人神色则尽收眼里。

邵藏德默看邵杰夫一眼,双眼隐蕴期待。

邵家大哥微微笑着:“杰夫,甩手掌柜也当了几年了,该收收心回集团了。”

听了这话,张小娴笑容一僵。

“妈,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让我待在集团,会影响员工激扬向上的工作情绪。”邵杰夫的目光从杯中媚红的液体中移向邵母,“今儿你生日,我们不说这个了。”

邵藏德双眼中笑意瞬间抽离。

邵家大哥无奈地轻叹口气。

张小娴面色放松,笑容也正常了些:“妈,生日就说生日的话题,其他的改日再谈。”

邵母勉强笑笑:“就是不回集团,也该成个家了。”

这句话不亚于刚才那句话的效果。席间众人目光一致投到郁可菲身上。

郁可菲脸红耳烫,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可又顾念到邵杰夫,因此,一时之间坐立难安。幸好,这一次邵杰夫并没有沉默,他及时开了口:“妈,你总得让你儿子我睁大眼睛好好挑个称心的人吧。”

邵母笑意更浓,目光游离于邵杰夫、郁可菲两人身上,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邵藏德表情虽冷肃,但双眼之中隐蕴的暖意任谁都能觉察得到:“杰夫,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邵家哥哥也开了几句不疼不痒的玩笑话,席间气氛颇为温馨。

生日宴接近尾声时,邵藏德接了个电话,然后给寿星老含笑道了声歉:“李秘书在隔壁香莲厅,我去打个招呼。”

郁可菲听得心里直犯嘀咕,不会这么巧吧?!此李秘书不会是老爸的朋友那个李秘书吧?!

邵母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邵家大哥也是同样接了个电话,致歉离去,张小娴随着离开。

包间只余三人时,邵家妈妈的笑才淡下来:“杰夫,晚上陪妈妈说说话,行吗?”邵杰夫离座,坐在方才张小娴的位子上,他和郁可菲一左一右坐在邵母身边:“晚上听儿子安排怎么样?”

邵家妈妈脸上的暗淡骤然退去继而转为容光焕发,声音里的兴奋想抑却抑不住:“今年的生日总算跟往年不一样。杰夫,我们去哪玩,可菲,最想去L市的什么地方?”

“……L市我不太熟。”郁可菲心里想拒绝。

“不太熟没关系。杰夫负责挑地方,咱们俩只管跟着玩就是了,走。”邵家妈妈一手拉着邵杰夫,一手拉着郁可菲,站起身往包间外走去。

邵杰夫刻意退后一步,在他妈妈身后用眼神问询郁可菲意见。

郁可菲遥指了下隔壁包间,示意邵杰夫带着他妈妈先走,以防遇到李秘书出门。

邵杰夫会意:“可菲,你和你同事们打声招呼。我和我妈在车里等你。”

这个说辞一则可暗示她来参加这个生日宴并非刻意,二则她不用和他们一起下楼,避免正好碰上李秘书,回Z市后自少了番唇舌解释。郁可菲觉得特完美,也甚合她的心意。

怕鬼遇鬼,郁可菲刚出包间房门,便见邵藏德、李秘书两人低声谈论着迎面走来。很不幸的,这李秘书正是郁父的朋友。

郁可菲想躲却已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可菲。”

“可菲。”

李秘书、邵藏德几乎同时开口。

郁可菲心里叫苦不迭,这么一身打扮,居然被李秘书看到。如果再得悉缘由,势必会向郁达明委婉提出。

“李秘书。邵……邵总。”郁可菲觉得这样称呼最合适。

意料之中,邵藏德微怔,默默打量她一瞬,便不再开口。

李秘书脸上却露出诧异不解:“你们认识?可菲,文泽在前面餐厅,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起来吧。

邵藏德依旧笑着:“老兄,你们认识?”

“可菲的爸爸是我原来的老搭档,现在是金谷粮食物流集团总裁郁达明。”

“郁达明和你原为搭档。”邵藏德略感吃惊。

这是郁可菲不愿也不想被人提起的地方。但是,目前这种场面她无法控制,也无法制止。因此,她只好在心里暗叹一声,但是,脸上盈盈浅笑不变:“李秘书,邵总。可菲先走一步。”

李秘书笑着点头。

邵藏德却对郁可菲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暗露赞赏。

邵杰夫对于玩之一道向来精通,因为领了老太太,所到之处也是高洁之所。邵母仿若年轻了十岁,品酒、K歌兴致盎然,三人累极后尽兴而归,邵家妈妈极力邀请郁可菲住于邵家,但郁可菲觉得任务业已完成,无须留给别人假想敌的机会,也不想再次成为张小娴口中的炮灰,于是,推说明日检查工作繁重,早饭前需和工作组成员沟通交流。

邵杰夫哪会不知郁可菲心意,心里虽想附和妈妈的说辞,但又顾虑郁可菲的性子:“妈,如果喜欢可菲,不妨去Z市住一阵子。”

“你们每个人都各忙各的,我去哪都是一个人守着套空房子,去哪都一个样。”邵家妈妈欢颜已无,又是满脸落寞。

“不同啊。晚上我们应酬很少啊。”

邵母笑容顿开:“你们晚上……”

意思不言而喻,顿时,郁可菲再次脸红耳烫,急忙解释:“我们各住各的房间。”

邵母也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合适。

邵杰夫坏笑着说:“妈,别误会。你儿子我经常去可菲家借宿,她说得没错,我们各住各的房间。可菲目前还不算是我的女朋友。严格来说,是她还没同意做我女朋友。”

邵母顿时笑逐颜开:“可菲,不是我自夸,我们家杰夫会是好丈夫。”

郁可菲直接崩溃。

如郁可菲所料,工作理顺之后,由工作组出面要求各地市政府协调宣传,分公司收粮工作已然步入正轨。最后,工作组成员检查到一地级市分公司时,那里的收粮工作竟已至尾声。

郁可菲这才长舒口气,精神乍一松懈顿觉整个人疲惫不已。

李部长适时提议,工作之所以这么顺利,与省里工作组的大力支持分不开,工作已差不多完成,不如请工作组成员放松放松,顺带捎些地方土特产,花钱不多,也可算金谷公司一点心意,一举几得。

郁可菲同意。几日后,丰田商务车的角角落落塞得没有下脚之地。郁可菲心头有丝不悦,但又不便明言。

临行之际,李文泽对工作组年龄偏长的老张说:“我和郁副总有点事,你们先走一步。至于车子,我们自己解决。”

众人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就心存狐疑,因此,听了李文泽的提议倒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均以为两人想单独多待一阵。

郁可菲心里虽不情愿,但是,甚爱干净的她见丰田车内箱、坛、筐……顿觉心里有些堵:“李部长,路上要好好招待几位省里的领导。”

“郁总放心。”李部长答应后交代司机起程。

“你的那位朋友是双鱼集团总裁的二儿子。”等车时间,李文泽还是没有忍住开口,“昨晚听李秘书无意提起的。”

无意提起,还是刻意为之。郁可菲暗自叹气,不知道李秘书会不会在老爸郁达明面前也会“无意提起”。

“是的。”郁可菲很无奈。

李文泽沉默一会,转移了话题:“没想到咱们俩在工作会这么有默契。”

“总之,我代表公司谢谢你们了。”郁可菲不愿和他扯个人关系。

李文泽声音有点闷:“目前你还代表不了你们集团,我也同样不需要区区一个私营公司副总经理的感谢。”

这话够恶毒,郁可菲很是无语。于是,很自然地,两人再度沉默。气氛也再次变得异常尴尬。

这时,一个及时的电话适时拨进。

“可儿,我是贝玺。我想死你了,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刚通,小贝玺一连串的问题传了过来。

“我也想贝玺了呢。现在正在等车,马上要起程回Z市了。”郁可菲心情一下大好,声音柔和,笑靥顿开。

“告诉我你在哪,我们去接你。……我是凌长风,你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们去接你。不要说‘不’, 贝玺会伤心的。”凌长风似乎轻易猜出了郁可菲下一步的反应。

“我和省里工作组的同志在一起……”

郁可菲迷茫时人有点磨叽,说话不利落,反应不灵敏。这个特点早被凌长风发现,他不由分说截断话头:“在哪?我和贝玺在三环,正准备出市。”

郁可菲略感为难瞥了眼李文泽,心里安慰着她自己,人家凌长风车子都快出市了,拒绝人多不礼貌呀,其实她忽略掉了,她答应凌长风的同时正在拒绝李文泽。

“在X市市委招待所。”

“知道了,一个半小时会到。你先在房间休息一会。”电话那端的凌长风心里得意起来,儿子贝玺是福将,每次郁可菲想拒绝、想后退的时候,用小家伙当借口,郁丫头绝对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李文泽看着疾步走来的司机,心里那份懊恼甭提多闹心了。

近一个月的协助工作,除在L市品过一次红酒外,没有机会单独和她在一起,也可以说她根本不给他机会,日常接触中他发觉她有洁癖,这才有了同乘一车的机会。

可是,刚才她接的那通电话,分明是有人接。

是谁?双鱼二公子吗?

如果是,贝玺又是何人?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可马上用名字对上人,很有难度。他想不出这个贝玺到底是何方神圣,更想不起他长几只鼻子几只眼。

如果不是,又会是谁呢?

他的直觉中,郁可菲抵触男人接近,可是,她为什么不抵触邵杰夫呢?又或是那个贝玺呢?如果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譬如说是邵杰夫,又何必说什么是独身主义者搪塞他。如果是这样,他和她的假装恋爱幌子是他。

猜想的结果狠狠撕扯着李文泽的心,让他痛不可忍,也有些气极败坏。他对自己说,没有他李文泽得不到的女人。

“我是市委办司机班小王,我把车钥匙给你,还是……”司机很会察言观色,言语之中试探着李文泽是想自己驾车载美人,还是需要他这个碍眼司机?

其实,李文泽心里多么希望是自己载美人,可是现实却这么令人懊恼,他淡淡地对小司机代代说:“小王,还要麻烦你把我送到Z市。”

小王礼貌地应一下,转身向停车场走去:“我在车里等你。”

“我先走一步。”李文泽没有再看郁可菲。他觉得再多看一眼,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就会少一分。

“Z市再见。”

“会很快再见的。”脚步远去的李文泽声音中透着坚定。

声音隐约飘到郁可菲耳中,她心中有丝不安。想再多问一句,可疾步走向酒店大门的李文泽显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郁可菲内心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一小时后,凌长风的电话响起:“下来。我们在酒店门口。”

郁可菲拎包下楼却发现很想她的贝玺在副驾驶位上睡得正香甜。

凌长风把他抱到后座放好,才看向郁可菲:“脸色不好,很辛苦?”

郁可菲摇摇头,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她一直琢磨着李文泽的“很快再见”,她几乎可以肯定回Z市后必定会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郁可菲回神看了眼腕表,“不到一个半小时,你飞车吗?”

“天气炎热,路上车少。”他发动车子,再次转移到方才的话题,“工作进展不顺利?”

“不,很顺。”

“到底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只是觉得困顿,在外面住总睡不踏实。”

郁可菲确实很辛苦,但不是身体上的辛苦,而是心理上的辛苦。凌长风一直追问的同时,她忽然间意识到她为什么觉得辛苦:身边多了两个男人,凌长风与李文泽。而且,身边的另一个男人,邵杰夫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她的累来自他们。这是郁可菲结论。

回Z市后结束这些。这是郁可菲的决定。

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这是郁可菲的想法。

得到的同时总要失去。如果不想失去,最好没有想要得到的奢望。这是郁可菲的解释。

可小贝玺呢?也不见他了吗?郁可菲心里有点堵,转身向后望时脸上自然则然多了一分不舍。

凌长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虽平静,心里波澜却早已掀起万丈:这丫头有心事,而且绝对跟他们父子有关。她的这种眼神,像分离前的告别一样,揪心又不舍。

车子行到Z市外环时,贝玺总算醒来。

小家伙从后座挤到郁可菲身边,站在她身前,张开手臂:“可儿,我好想你。”

郁可菲香了香小家伙的脸蛋:“可儿也想贝玺。”

“那贝玺晚上能睡可儿的床吗?”不知为何,贝玺对郁可菲的那张床有着特殊的感情,总找机会要求睡在她家。

郁可菲心里斗争着:一次斩断,还是慢慢分开。

凌长风目光专注盯着前方的路,心里却万分焦急等着郁可菲的答案。没有出差前贝玺的每次要求,只要不过分,郁可菲总会满足。可是,今天的她犹豫了。

“当然可以啊。”毕竟他是小孩子,还不能分辨成人的心思,还是慢慢来吧。郁可菲作了这样的决定。

听了这个答案,凌长风心里本来一松,可是,待看清郁可菲脸上神情时,心里再次不安起来。他觉得他的担忧会变为现实,他认为郁可菲已经决定远离他们父子的世界。他想,与其让她心安理得慢慢放下这份感情,不如让她心里被不安一直担忧,让她牵挂着他们父子俩,然后,他会利用同住一个小区制造几场偶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让她无法忘怀。有了主意后,他说:“贝玺,听话哦。可菲很累,要好好休息,等会乖乖跟爸爸回家。”

“爸爸……”贝玺撒娇。

“贝玺,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凌长风诱导儿子顺从自己。

“呃,那好吧。”贝玺安静下来,可仍腻在郁可菲身上不愿离开。

郁可菲暗叹口气,然后言逗小家伙:“贝玺可以陪我吃饭啊。”

小贝玺不回答,偷偷打量凌长风一眼,凌长风恍若不知,目光盯在前方:“省新闻台对新粮入仓有专题报道。前几日还看到了你和文泽的镜头。”

听到这个名字,郁可菲心头再起烦扰。李文泽临走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也再次闪进她脑中。她笑容顿僵:“哦。省里派的有工作组,省台有跟踪访问很正常。”

凌长风状似不经意看她一眼,心里有了结论:果然跟李文泽有关。看来,这个工作组本身就是特设,为人特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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