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越忙越出错
过了康复医院，前面就是农业局。
俺从路边的花圃中无意中发现了一根狗尾巴草，就一把把它拽下来，拿在手里摇摆着，身后康复医院的门卫老大爷冲着俺直喊：“嘿，那个学生，喊你呢，不要攀折花枝！要有公德”
从精神康复医院追出来一个人冲自己大喊，那样儿不知有多怪异，不清楚的路人还以为从那里面跑出来一个病人呢。俺真的是有些气急败坏了，挥舞着那根狗尾巴草说：“这是一根草，俺帮你除草呢，俺是做好人好事呢，你的花圃里面是养草的吗？看清楚了，这是草，草！”
好多路人围了过来，可能是我的气势压住了老大爷的呼喊，也可能是我用的字眼太不雅，“草”怎么听上去与那个不文明的字眼的发音是一样的，老大爷厌恶地挥挥手让俺走开，那挥手的样子就像驱赶苍蝇。
旁边有人在窃窃议论：“这小伙年轻轻的，居然开口骂人！”
“什么玩意，还是个学生呢！”
“这精神病哪儿来的？拿个草在骂老人家！”
“人家说的是‘草’，不是‘操’！”
就算俺浑身是嘴，俺也无力舌战群儒了，拖着拉杆箱撒腿就跑，拉杆箱本来已被侯满才修好了，估计这一次又该坏了。
幸好那老大爷也不真追我，要不然俺的箱子刚修好，否则就算让俺落荒而逃，俺也跑不快。
刚进了农业局的门，一个看门人就挡住了俺。
俺现在确实怕了城里这些单位的门卫，哪像人家火锅店和大商场，怎么说还有几位长相姣好的门迎小姐呢，笑容可掬、满面春风，称呼人都是用“先生”、“美女”等词语。
农业局的门卫是个老先生，摇着一把扇子、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问俺：“小伙子，你这上哪儿啊？找谁啊？”
俺把王居祥村长开的证明信给他在眼前晃晃。那封证明信在俺的牛仔裤里搁得太久了，已经揉的皱皱巴巴，唯有村里的那个大印章看得清晰可鉴，这时候，只有那个椭圆形印记证明了我的身份。否则，人家会以为俺拿个废报纸在招摇撞骗。
这老先生说：“哦，来学习的。学习农业技术不错的。去吧，上3号楼2楼，到213#房间找小温就行。”
俺看这农业局的门卫还不算惹人讨厌，比较热情，就谢了他往前走，老先生摆摆手，说：“小伙子，别客气，你的运气还好，这都几点了？你才来报名，幸好我那..小温主任回办公室取资料，否则你就等着回去挨你们村长收拾吧。”
俺嘀咕着：“收拾俺？快拉倒吧，俺就是过来混几天日子，出来还是挣钱要紧。”
进了213#房间，一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小伙子正要出门，俺赶紧截住他：“您是温主任吗？”
小温说：“哦，修电梯的啊，明天再来吧，今晚没人坐电梯，安全方面出不了事。”
俺急了，知道他认错人了：“嘿，修电梯？俺有那水平，就不来报名了。”
小温扶扶眼镜，说：“哦，报名的啊，哪个村的？把村上的介绍信给我。”
俺想坏了，介绍信刚才被我随手给了门卫老先生，就苦着脸说：“真麻烦，俺还得到大门口去取。累死我了，这么大个箱子俺确实提不动了，你先替俺看一下，洒家去去就来。你们农业局的门卫还要盘问我，一个门卫嘛，他凭什么管那么多事儿？还问俺到农业局有什么目的，这又不是游戏厅！对了，还有这根草，拿着。”
小温看俺慌慌张张的的样子，失笑了：“门卫当然有门卫的职责，你别乱埋怨。这个草你还是拿着吧，太贵重了，保管不了。你快去快回。还什么‘洒家去去就来’，你以为鲁智深要去救哪位好汉去了吗？”
还没跑下楼，才下了几个台阶，门卫老先生就堵在了楼道上：“拿狗尾巴草的娃娃，你可不能到处丢东西啊，给你，介绍信，跟个丢蛋鸡一样。这东西你也敢丢？”
俺一把抓过介绍信，转身交给小温，小温说：“爸，进来喝口水吧。”
门卫老先生说：“你那是办公场所，爸既然退休了，也就不方便再进去了。”
俺的脸都绿了，闹了半天，门卫是小温的爹，小温是门卫的儿子，坏了，小温刚才听俺埋怨他爸，不收拾我就不错了。要是搁到俺身上，谁在我面前说：“你们村啊，有个叫冯墙柱的，一天到晚骂骂咧咧的..”，不等他说完，俺就一巴掌上去了。
幸好小温只是心里不快，并没有特别介意，知识分子就是有礼节、有涵养，一看就是上过大学的。
他给俺指指走廊顶头的一间房子说：“行了，介绍信就放我这里了。明天上午9点钟，你准时过来听课，至于休息的事情，是这样子，今晚你就在院子东头的那些平房里面休息，人多，大家都和你一样，来学习的。嫌条件不好，可以自己出去找酒店。”
俺把狗尾巴草插到脖子后面，说：“咩关系，俺善于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对了，刚才那位门卫是咱爹啊？”
俺经常为了拉关系，把“俺”、“你”和“咱”不分，比如说：“王小午，走，咱吃饭去，吃完了咱付账。”这样显得亲切。
小温的涵养再好，也架不住俺这么乱称呼，不高兴的关了门、走下楼梯说：“咱爹？你每月出赡养费了么？就想和别人共享一个爹，话都说不清。”
俺赶紧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解释：“不是不是，温主任，那是你爹，不是我爹，我爹不是你爹，你爹刚刚才认识俺。咱俩不争不抢，虽说你爹有退休工资，俺爹没有，但爹还是自己的好，亲着呢。”
小温一直不苟言笑，俺心里想：“啊！坐机关的人都是这表情吗？这才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眼看着有人要抢爹，居然不温不火，太有心胸了。”
到了楼下面，小温锁上楼门，给俺一指集体宿舍的大概方向，就再交代了几句，从大树下开了车锁、骑着山地车走了。
俺手里摇着狗尾巴草，好像觉得少了什么，三秒钟后，赶紧大喊：“温主任！温主任！您还得回来，俺的箱子还在上面呢。”
小温同志终于不耐烦了，他把一大串钥匙摇的丁零乱响，骑着山地车又回来了。那门卫在后面说：“注意态度！人家是从农村出来的，不容易，你就帮他一次吧。”
俺感激的冲老先生点点头，又跟在温主任屁股后面上楼。
自己提着箱子吭哧吭哧下了楼，俺的箱子再也支撑不住这颠沛流离的生活，啪！哐当！咣当当！箱子的把手断了，旅行箱狠狠的砸在山地车的后轮上。
小温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地剜了俺一眼，蹲下身子检查自行车的受损情况。
老温走过来，冲俺摆摆手，是示意俺别说话呢？认错呢？还是示意我快走？
问题是，箱子的把手断了、轱辘坏了，这么大个箱子俺能抱得动吗？神灵保佑，这大热的天，俺娘可千万别给里面装什么鸡蛋啊。俺宁愿从箱子里面孵出来几只小鸡，也不想这箱子里面狼藉一片，那蛋清蛋黄什么的流满箱子，估计俺连扔箱子的心都有了。
怎么办啊？这箱子也太沉了。这儿离集体宿舍还有七八百米呢，得穿过操场啊，俺今天什么事情都遇到了，肚子里就填进去一顿饭，俺的手上连个矿泉水瓶都没有呢。
对了，应该准备个好杯子，哪怕是个玻璃杯、罐头瓶也行啊，俺看见了，旁边就有自来水龙头，俺的喉咙在冒烟，俺的肚子开始叫唤了，看来吃火锅多数是在吃菜，不管饱。
在我那箱子的奋力一击之下，温主任那漂亮的山地车，就此被毁容了，车后轮歪歪扭扭的，怎么扳也扳不正，车架上也掉了几块漆。当然，车子勉强还能动。
那爷俩还在为车子忙活，检查的可仔细了。
俺听翻死鱼说过，现在城里人喜欢高档山地车，一辆车子万把块钱很正常，比一般的摩托车昂贵多了，最贵的山地车价格快追上小汽车了。
俺怎么能赔得起？进城市第一天，闯了这么大的祸，完了，王老师啊，小樱啊，村长啊，翻死鱼啊，王小午啊，你们准备给俺凑钱吧，大喜这下子闯祸了。
以前，只要在教室里面有桌椅板凳、窗户玻璃损坏的情况，老师第一个就联想到俺，当然，他的揣测基本是正确的。王民书老师批评俺损坏公物，俺还愤愤不平。但现在看来，损坏公物比“损坏私物”的罪名小多了。
万一，俺说的是万一，他们爷俩要群殴我怎么办？那俺就认了，抱着头，不慌不忙的往地上一蹲，随他们吧，挨一顿打，挣一辆车钱呢。
就在此时，俺说了一句连俺自己都吃惊的话：“温主任，俺的箱子太沉了，您的车子还勉强能推着走，要不然用车子驮着行李箱，把俺送一下？”
此语一出，门卫老先生的嘴巴张得真圆，估计能放进去一个小苹果。
好脾气的温主任彻底石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