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长涉继续忙着国家大事,而我则继续忙着收拾两个捣蛋鬼惹下的烂摊子。
然则,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年的春风,刮得有些急了,谁都能嗅出几丝不寻常来,又有阴谋初长成。
这天,我正帮着拓跋长涉整理他的译稿,瑱国使臣来访,拓跋长涉译了几本兰国书籍,打算送给瑱国使臣。
颖儿翩翩而入,自从那****送她青梅之后,拓跋长涉便为她赐名拓跋青颖,小字染梅。
“母后!”颖儿施礼翩翩然。
“嗯,起来吧,前些日子我让人送去的书本可看了?”我一边整理书稿,一边说道。
“回母后,全数看了。只是不尽懂。”颖儿规规矩矩的说着。这孩子,冷冷清清的,孤僻而疏离。
“不懂也正常,等你长大些再看,就都懂了。”我笑了笑。
“母后,您这是在忙着整理父王的译稿?”颖儿小声试探着问,“儿臣可以帮助母后吗?”
我点了点头,给了她我已经整理誊抄好的译稿,她只需照着页数理顺便好了。暗卫来报,颖儿这些日子除了看书习字以外,就是做些女红,既没有外出见人,也没有特别的人进来找她。我也对她逐渐放下了心。
“马上就要入夏了,我记得青颖你的生辰正是天莲节。”我誊抄好最后一叠译稿,说道。
“是!”颖儿乖巧的应着。
“真好,天莲节可是个有意思的节日,如今国泰民安,也应该为你的生辰好好操办一番。”这丫头,亲娘没在跟前,怪可怜的。
好歹是公主的身份,也要有些样子,宫里的人办事哪个不是看身份的?地位太低,只怕要被人欺负了去。
纵然拓跋长涉志在变法,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别的且不说,光就是以前几个皇宫里养着的宦官,就是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这些人里头,有好多都是做了一辈子宦官,伺候人惯了的。若是放出去,让其自求谋生,只怕是要饿死。好多半路出家的宦官也是有家室的,当初挨这一刀就是为了能混口饭吃。但凡攀附着主子生的人,也就只能有讨主子欢欣,察言观色伺候人的本事。
这些本事放在市面儿上,可不值钱。仆人不像其他,人们都喜欢自己养出来的,求的是个亲近。年轻些的宦官还有富贵人家,妾室多一点儿的要去,那老的呢?
只要是有些能力的,逐风都看着安排了一批,这最后余下的端茶倒水,尽是些无才无德的主儿。这些人,只认有实力的主子。
在他们的眼里,青颖只是个不讨喜的公主,恐怕连个丫鬟都不如。
这样想着,我不免的多看了她一眼,眼尖的发现,她的右手腕处有一块青紫。
“这是怎么回事?”拉起她的手腕,我声音凌厉了几分。
“不小心撞的!”青颖抽回手去,小声的说道。
“撞的?不可能,若真是撞得怎么会是一个圈!依我看,那明明就是捏的!”我盯着她的眼睛,“颖儿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谁捏的!”
“没,没,没谁!”青颖手藏在背后,闪闪躲躲的,声音也没有底气。
“你真不愿意说?”我问,多了几分审视。
“母后,您别生气,儿臣去见父王,一个小太监拦了一下!”青颖的眼神闪闪烁烁,她还是在撒谎。
“哪个小太监?”我穷追不放,“宫里就没几个小太监!”差不多都是老头子。
“儿臣是说他个子小,儿臣,不认识!”青颖低下了头。
我静静的看了她几刻。
“图子!”我唤道。
“在!”图子走进大殿,一身侍卫服,很是英武。
“限你一日之内,找出捏伤公主的小个子太监,把他带过来见我!”我冷声的命令,却引起了身旁女孩的紧张。
“母后,一点点小伤不要紧的!”她抓着我袖子的手黏黏的都是汗。
“颖儿,你不用担心。母后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定不能让他们看轻了你!”我握过她的手,语气不免温柔了。
这帮大胆的奴才,若面对的是蔚晨和霁晨,他们绝不敢如此轻慢。那么大力的捏着堂堂一国公主,这是哪个天王老子交给他们的规矩!
“颖儿,还有谁常常欺负你,你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做主!”
“没,没,没有人欺负我!”颖儿声音颤抖的厉害,都要急哭了。
我只好让人带她回去,好生伺候着。
我有一种感觉,青颖的伤,绝不会只是一个小太监那么简单。
宦官,是最有代表性,最有特色的旧世遗物,自古宦官祸国颇多,影响并不怎么好。俨然一颗毒瘤,隐隐作患。
若是云霭他们钻了这个空子,我们将会防不胜防,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略微整理了一下,我去了拓跋长涉处理政务的勤政殿。
“王后。”拓跋长涉的近侍行礼,我不免多看了几眼。白发苍苍,亦谦亦微,又有些和蔼,应该没什么问题。拓跋长涉是个精明人,不会把可疑的人放到他的跟前。
迈步走进去,拓跋长涉正认真的批阅奏折。奏折高高摞成一座小山,可见政务繁重。
我捧着一碗燕窝粥,放在了拓跋长涉的跟前。
批阅奏折的某人,微微抬起了眼眸,一双明澈的眸子,隐隐的带着血丝。
“昨晚又没有睡觉吧!”我不免的责备起他来。勤政殿与我们的寝殿距离较远,我怕他来来回回跑的太累,便让他在这边住下了。这倒好,他光明正大的彻夜不眠了。
拓跋长涉微微一笑,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嗯,味道不错,厨艺见长。这会儿来找我,有事?”
“嗯,今晚我搬来勤政殿睡!”他搬进来才几天,就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不监督着点,怎么行。
拓跋长涉挑了挑眉,思量片刻,应了:“嗯,也行!我一个人冷衾寒被的,也睡不踏实!”
“不正经!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我正了正色。
“哦?还有什么正经事?”可是拓跋长涉多多少少有些调侃之色。
“真的是正经八百的事!”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我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料,拓跋长涉玩性大起,“我说王后,为夫这还有一大堆的政事要处理,不然晚上吧,晚上一定好好伺候你!”
“什么呀!”我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起他的耳朵,就把今天青颖过来,小太监的事说了一遍。
拓跋长涉沉了眉宇,若有所思。
只是这凝重的气氛持续片刻,拓跋长涉嘴角微翘间,已把我勾入了他的怀里。
“你干嘛?这事你不打算管了?”我急急的吼。
“放心,我自有安排!”拓跋长涉邪气一笑,就要吻下来。
我赶忙捂上他蠢蠢欲动的唇,气着说:“你不是还有一大堆政事要处理吗?”
拓跋长涉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我的手,我赶忙松开,改为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低低一笑,压了下来,我的欲拒自然而然的转化为还迎,在他灼热的攻势之下,软成一汪春水。
夕阳西下,温吞吞的吐着火,烧着天际的云。
“王后!”图子恭敬道。
“找到了?”我问。
“找到了!”图子低头,“找到了尸体!”
“什么!”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眉宇皱成了一团,瞅着拓跋长涉。可是,拓跋长涉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然饮茶。
“带我去看看!”死人也是可以说话的。
图子瞟了一眼拓跋长涉,领命走在了前面。我迈步出去,拓跋长涉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
“你确定就是他么?”这个人刚死不久,脖子上有一道勒痕,是从歪脖子树上取下来的。
“死者是听到了消息,畏罪自杀!”图子道。
“畏罪自杀!”我眯了眯眼睛,“就算青颖公主真是他伤的,顶多也就是一顿打!这个人当真是可笑,怕打不怕死!再说,他的命是他的么,谁准他死了?就不怕本后一怒之下,杀了他全家!”
“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拓跋长涉说道。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早就掌握一切了。
“是不是我打草惊蛇了?”我懊悔的低着头,他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显然是有还有更好的计策。而我,自以为是,还搭上了一个太监的命。
“什么话?你别胡思乱想。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你不需要操心。”拓跋长涉温声语,“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每天这个时辰不是他们最闹腾的时候,你不去看看?”
我心里一通的哀嚎,这才想起家里的两个小祖宗,急匆匆的回去了。事情就交给拓跋长涉去处理好了,反正有他处理,我放一百个心。
晚上,我如约搬去了勤政殿。
“王后,陛下说您若过来了就先休息,他还有事,晚些回来。”拓跋长涉的近侍传话。
我点了点头,有些担心,沐浴了出来,懒懒的躺在床上。
夜很安静,不免的,我就开始回想今日的种种。
先是青颖手上的伤痕被我发现了,明显的,青颖在说谎。先是说自己撞的,又是说是小太监捏的,还小个子的太监!
这也就算了,我派图子去找。图子是个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愚蠢的四处宣扬。那么那个死了的太监,他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怎么就那么准时的让图子找到了他的尸体?
不合常理。
唯一可行的解释就是,捏伤青颖的,另有其人,而且是青颖不想伤害的人。
当我派图子去查的时候,青颖非常紧张,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这个人。这个人为了不让身份暴露,就找了一个替死鬼,伪装成上吊自缢的情形。
这个人,除了云霭,我想不出第二个!
她倒是本事啊,能混进宫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