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忙不迭地算账,随口回道:“哪个大官敢拿钱到临州挥霍?不怕太师大人治他!是京畿王家了。”
苏龄一怔,自不必去问是哪个“王家”,心道:“没想到王家也来了,韩太师在京府做官时,说不准曾与他们有交情呢。”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苏龄也免不了对王家有切鈇之疑。
苏蕉在车里闷了半日,此时下得车来便要找地方歇脚,她等得不耐烦了,便对掌柜道:“掌柜,我在你这休息片刻总行吧?”
掌柜道:“行行行,姑奶奶随便坐,坐坐总不要钱哩!只要姑奶奶别叨扰我就是,我可忙着呢!”
苏蕉便叫李吾他们一同进来坐。
她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与所谓“客满”的言论颇为不符,但楼上楼下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倒又真像客满。
她心道:“住客栈的大抵都是外地人,难不CD是去韩府给韩太师拜寿的?”
想到这里,她不免嘀咕起来:“不过是一次寿宴罢,这架势也委实太夸张了。我爷爷做寿时亦是宴请八方,固然请来的均是各行各业有名望的人,却也从未见过出现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果然为商不比做官,难怪爹爹不敢不承韩太师的情,我们若忤逆了那老家伙,弄不好他回头要记恨我们,拿我们办事。”
实则她不谙韩晋品行,哪怕苏子望时常告诉她韩晋是位好官,她仍是固执地认为“当官的都是要鱼肉百姓的”,是以将这未来公爹也一视同仁。
韩晋若知晓这未来儿媳妇是如此看待自己,只怕要哭笑不得了。
半晌后,门外忽然走进一名年轻男子。苏蕉抬眼一看,见那人身量颀长,身着一身月蓝色深衣,看着清清爽爽,十分舒服。
那人径直走到掌柜面前敲了敲柜台,掌柜不耐烦地抬起头,待看清了来人的容貌,登时吓了一跳,急忙行礼。
苏蕉一怔,可见那蓝衣人来头不小。
苏蕉就看着蓝衣人与掌柜对话,谁知那人倏然转过头来,见她瞧着自己,便对她报以微笑。
苏蕉便见那男子生得一表人才,丰神俊朗,笑时一双眸子会变得狭长,嘴角两边显露出浅浅的笑涡。她惊讶不已,心中暗道:“我曾听嫂子说过,那是丹凤眼,据闻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是有‘王侯之命’的。可他瞧起来只像位官人,不像大官。”
韩序棽对掌柜道:“果真苏家的人不曾来过?”
掌柜道:“不敢欺瞒大人呀,苏家人若是要来,那架势恐怕也不亚于王家,草民岂会不知晓?”
“好吧。”韩序棽叹了口气,此番又白走一趟,待要跨出客栈门口,忽然听见苏蕉出声。
“你找苏家人做什么?”
韩序棽回首,对着她莞尔道:“自是请去吃酒了。”
苏蕉心道:“莫非他是韩家的人?”一想到方才掌柜的反应,她心中断定,这人一定是韩府的人。于是她明知对方要请哪个苏家,却偏不与对方明说,有意戏耍道:“我也姓苏,你请不请我?”
韩序棽笑着踱到苏蕉面前,仔细地打量苏蕉的容貌,这一近瞧,愈发便觉得这小姑娘姿容嫮姱,颇有玉叶金柯的风貌。诶,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韩序棽倏尔一惊,忽然想起,韩序楚的屋里挂着一幅画像,乃是去年他陪韩晋从苏府带回来的苏蕉画像,一直被韩晋强行挂在弟弟屋里,逼着弟弟朝夕相对。
于是他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可否让我见一见?”
苏蕉见他生得好看,高挺的鼻梁与润泽的薄唇与玉先生颇有几分相似,便对他心生好感,于是精灵古怪道:“我家大人不在,我一个人你就不请啦?”
韩序棽莞尔道:“你是苏蕉!”
苏蕉一怔,心底暗暗惊奇,却是连忙否认道:“我才不是!”
韩序棽这下心中是十分肯定了,于是抚摸着苏蕉的脑袋道:“你比画像上看着还要小呢,不过我还是认出你了,画像那种死物可不比你这活生生的小姑娘可爱。弟妹,不知令尊在何处?”
苏蕉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怒气腾腾地打掉了韩序棽的手,道:“谁是你弟妹?”她心中已然猜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韩晋的长子韩序棽。
韩序棽讶然,却并不生气,笑着与苏蕉陪不是道:“好好,不是弟妹,不是弟妹!是在下出言孟浪了,小姑奶奶还未过门,叫‘弟妹’是唐突了些。”
见他露出这般讨好的神情,苏蕉扑哧一声笑了,但还是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
韩序棽心中窃喜:“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倒是与母亲大人有几分相似,啧,待序楚跟她见面以后,还不知道要作什么反应?”忽然十分期待起韩序楚与苏蕉见面的场景。
韩序棽见大堂内除了苏蕉便是几个下人,不见其他人,便问道:“只有你们这几个人么?”
苏蕉道:“我爹爹他们还在路上,我是先来的,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看呐,他们怎么也得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韩序棽道:“这样啊,那我先带你到家里安置吧,一会儿再派人去迎接他们。”说着伸手又要摸一摸苏蕉的脑袋。
苏蕉缩了缩脖子,躲开了韩序棽的手,道:“不必了,我在这里很好。”
韩序棽匿笑道:“怎么,你该不是怕生吧?”
“呃……”承认这点固然十分羞涩,但苏蕉还是老实承认了。
“来,不怕,我带你进去玩会儿,叫我娘子陪你,不会落下你一个人的。”韩序棽又去拉苏蕉的袖子,见这小姑娘生得美丽动人,活泼可爱,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喜爱之情,是以待苏蕉的态度十分温和,如同苏蕉是他的亲妹妹一般。
韩序棽都摆出这样的态度了,盛情难却,苏蕉也不好再拒绝,害羞多了,只会演变成不知礼数。
于是她只考虑了一下,便起身了,怀揣着一丝兴奋与惧意,答应随韩序棽前往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