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其道握起她的手时,竟然无语了,只是顾着看她的眼睛,直感告诉他,这个女人,跟自己有缘。32年的单身生活,让何其道对女人,有一种直觉思维。
他抓她的手,时间上有些长,等忽然意识到时,他赶紧松开。谭醒冲他笑着点点头,她的内心也感受到了他抓住自己手时那用心的力度,这力度,让她不禁心动了一下。
金天马横插上来,硕大的身子,将两人劈为两半。他哈哈笑着说:“这系那系,现在都是广告系。既然大家认识了,就不能光说不练,这不,到了晚饭时间了,走,我请客。”
金天马的横刀立马,让何其道内心的戒备涌了起来,他矜持地说:“这就免了吧,再说,晚上我还有些事情的。”
金天马一咧嘴:“哎,革命不是请客就是吃饭。你空降济南,咱总得接接吧。走走走。”他将手挥出风来。
何其道却岿然不动。金天马超谭醒一使眼色,谭醒立刻心领神会,走上了前,仅是微微一笑:“何总,吃饭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何其道望了谭醒一眼:“谭小姐,我相信,您的邀请是没有任何男人会拒绝的。”
谭醒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您不拒绝就好。”
六
就在大伙走向餐厅时,李冬梅用地道的济南话对何其道说:“何总,没别个的事我可就先走了。”
谭醒却一下拽住了她,轻轻说:“李姐,多久没说个话了,你怎么能走呢?”
何其道看了金天马一眼,对李冬梅说:“李姐,在我最需要同盟的时候,您可不能离开呀。”
金天马也用眼瞥着眼前这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心里猜度着她跟何其道以及跟谭醒的关系,嘴上却痛快地说:“全国都解放了,你朝哪走呀?你既然是跟着何总来的,就是咱们的客人。走走,人多了热闹。”
“大姐,还是听从金总的吧。”何其道又劝道。
李冬梅受宠若惊地对着何其道:“何总,我可没经过大场面呀,您是做大生意的,我怕丢你的丑呀。”
谭醒拉起她的手,说:“李姐,快走吧,既然何总是做大生意的,就什么事也能装得下。再说,你也应该算我的客人呀。”
何其道扫了谭醒一下,赞赏地笑了。
何其道又转向了金天马:“金总,山东人杰地灵,遍地黄金,我来这里,不过是毛毛小虫,在蝴蝶大仙面前,还得仰仗多多提携呀。”
“谦虚,伟大的谦虚!”金天马边夸边伸拇指,但那表情你看不出是真是假,是赞是讥。
说着,一行人进了包房。
酒菜齐备后,金天马首先端起了酒杯:“有朋自远方来,不乐也得热乎!为了自天而降的同行,来,干!”他率先把一整杯酒灌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响声。
何其道却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
金天马失意地扭了扭嘴。
谭醒少饮了一点儿酒,然后用公筷给何其道夹了一些菜,不失姿态地说:“何先生尝尝我们的正宗鲁菜吧。”
她又亲热地招呼着李冬梅:“李姐,你也吃。”
金天马端详着李冬梅,开着玩笑问道:“李姊妹儿,看来你是个神人,要不怎么两头熟呀。”
李冬梅脸色绯红,赶忙解释:“哎呀,我不过在车站拉个客,让何总找来领个路,要论熟,还是谭总呀,她可是我的恩人哪。”
谭醒柔中带刚地对金天马说:“李姐是个老实人,你的那些话,可别吓着她啊。”她又对李姐说:“李姐,金总的表达方式历来标新立异,你可别太在意了呀。”
“没事,说啥我也不会翻脸的。”李冬梅表明了自己的姿态。
“就是!好歹人家也是个劳模啊。你别把你那套露出来啊!”
金天马被谭醒呛巴了几句,并没生气,而是打着哈哈说道:“哟,李姊妹原来是劳模。当年我当记者的时候,还给劳模颁过奖呢,98年那批,我记得那批人中,很多都是企业老总啊,一线工人很少。”
“我是88年的劳模。”李冬梅认真地解释,“那时,一线工人多一些。这不,现在也下岗了。”她的语气中有些萧瑟。
金天马举起酒杯:“劳模也是为了工厂做贡献,下岗也是为了减轻企业的负担。李大姐,你的境界高啊,要是我还当记者啊,我就为你专门写一篇报道,就叫《劳模下岗后》!来,为劳模干一杯。我先干为敬!”“咕咚”,他又是一杯。
何其道惊讶地望着他。56度的高度酒,他金天马就当是白水一般。紧跟着,金天马就把注意力转在了他身上:“何总,你们白鹭公司那可不得了!不得了的公司,做事向来不得了。这次何总来济南,一定要创造不得了的几次方吧?”
何其道谨慎地答道:“我们公司代理了一种鲁酒,派我到这里来设立一个办事处。”
金天马酒杯一墩:“哈哈,山东可是酒水大省啊,在过去15年里,白酒的销量每年都按20%递增,贵公司代理鲁酒,可真是高瞻远瞩哪。不过话说回来了,山东虽然是酒水大省,却没有什么大的白酒品牌,大都是些勾兑酒。这么看来,一个小小的鲁酒品牌,也不至于让您--白鹭公司的赫赫副总亲自出马吧?”
何其道话里密不透风地说道:“哦,是这样子的。我一来是打前站的,探探济南的风水;二来呢,我是一个驴友,还从来没有到过泰山呢,这次来,也是为了一了夙愿,算是公私兼顾吧。”
金天马一脸豪气:“哦,你也是驴友?呶,我们这位谭大小姐,也是个驴友,前几天刚从茶马古道回来。”
谭醒也欣喜地点点头:“何总,倘若您有兴趣,山东这块儿的景点,我可以给你引引路的。”
何其道扭头看着她,笑道:“谭经理,您这是邀请吗?”
谭醒掩饰着眼里的动人光芒:“也可以这样理解。”
何其道以同样的眼神回应道:“对我来说,这仿佛是sound of the sound soft nature(天籁之音)!”
他的话音刚落,金天马就忽然站起身:“来,为了这天籁之音,我们再干一杯!
何其道端酒的手惊异地有点颤抖。他不敢相信,看似粗鲁的金天马竟然深谙英语。
金天马率先干掉了杯中的酒,抹着嘴巴对何其道说:“惊讶是不?知道美军骑一师吗?世界王牌,巴格达它第一个打进去的,但是在朝鲜战场,差一点被我39军聚歼。本人不才,曾经是39军的新闻干事,在外语学院,强化英语学习三年,退伍后,差点当了翻译去。好,不吹了。”
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又说道:“何先生,我有一事不解啊。”
何其道隐秘地一笑,算作探询。
金天马:“您既然是为了品牌代理而来,怎么会对酒店感兴趣呢?”
何其道把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优雅地伸出一只手,说:“再讲!”
金天马狡黠地转着眼珠儿:“再讲什么?”
何其道规避性地笑了:“所以我也无从谈起呀!”
金天马独自喝了一杯,感叹道:“真不痛快!”
何其道依然故我:“金总,如果这个世界什么都讲痛快,那还有什么色彩呀?”
金天马无奈地晃晃头:“让我说什么,说什么!唯有杜康啊!”
说着他又自残了一杯。谭醒和李冬梅看着金天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金天马又倒上了一杯酒,端了起来:
“来,何总,话讲不痛快不要紧,酒要喝痛快才好。到了山东了嘛。没听说过大块吃肉、大腕喝酒吗?”说着,他又要往嘴里送。谭醒忙着劝他:“金总,喝得痛快并不是喝得急啊。你还是慢点吧,人家何总来不了这些的。”
“哪能!”金天马白了谭醒一眼,“都是场面上的人,别替何总说泄气话!来,何总,举起杯来!”
望着金天马的不依不饶,何其道担心场面出现尴尬,手下稍微一动,偷偷推翻了一杯茶,茶水泼洒在了自己乳白色的猎装上,他赶紧惊慌地站起来:“失礼了。”
金天马一看遇到这等事,感到有些败兴,于是没好气地喊道:“服务员!”
服务员进来,收拾了一下乱局。收拾过后,几人也便放下刚才的话题。
饭后临别时,金天马把手友好地伸向何其道,何其道也微笑着把手伸向他。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金天马忽然又用力往怀里一拉,何其道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前一倾,金天马趁机悄悄对何其道说:“济南这地儿,多大?你的订房信息早已经钻进我的耳朵了。如果不是一次重大商机,你是不会亲临前线的。”
何其道把身子正了正,眼睛四顾着周围的夜色,赞叹道:“说得不错,济南的夜色是很美呀,金总。”
金天马摇了摇何其道的手,然后松开,悻悻地走了。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四两拨千斤的功夫用得这样老辣,比沙丁强多了。
谭醒并不知金天马究竟讲了些什么,但看到何其道高兴,她也感到高兴起来,她和何其道含笑告别。
夜色融融,除了金天马,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