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今天他们真的没有达到高潮。孟岚用手背擦着被泪水凝结住的睫毛。后来，她才慢慢感悟到，这些想法是不现实的。她们婚后的生活，应该说是甜蜜的，虽说这种甜蜜浸透着疲劳和苦涩，可那温暖的小家庭还焙不断补偿给她说不出来的安慰。后来他们因为琐碎的事情吵架。她呢，就十分频繁地唠叨，辛苦伴随着唠叨。再后来，有了孩子，再后来孩子长大了，孟岚就不再与孙志明继续抗争，紧张的抗争一松懈，随之而来的是对生活的懒散。夫妻之间一旦变得懒散，爱与恨也就间时被稀释了，相互之间也就缺少了关怀。
每人都有自己的初恋，初恋往往是不成功的，可它留下的印痕很美。孟岚每每不顺心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第一个恋人。上大学之前，孟岚在爱上孙志明之前，就非常甜蜜地爱过一个军人，后来这个军人在一场演习中掩护战友牺牲了。孟岚看也不看孙志明，呆呆地望着房顶的吊灯出神。
孙志明茫然地看了看妻子，妻子柔柔地躺着，像一团白色的液体。
孙志明轻轻叹了一声，埋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孙志明没有惊动熟睡的孟岚，与上学的男男一同起床。男男要到学校吃饭，孙志明没吃饭就赶到宾馆，找到司机尽快回到海平去。刚刚出了省城，汽车进了高速公路的进口，齐少武就把电话打过来，说龙化的盐场与碱厂打起来了。盐1：们抢了碱厂袁厂长的汽车，还惊动了公安。孙志明追问着：“这回是不是你小子捣的鬼？”齐少武矢口否认：哪能呢？我是主管副县长，还有把尿盔子往自己头上扣的？”孙志明手机电话没电池了，昨晚忘记充电了。他关掉电话，想象着盐场和碱厂到底能闹到何种程度？龙化是他的包片蹲点单位，他在调研中对盐场和碱厂的矛盾有一些了解。这些矛盾的后患还是那个李广汉埋下的。碱厂欠着盐场一千四百万元的债务，而盐场又欠着金山水泥厂七百万元的债务。渤海对岸的卫原化工厂又欠着碱厂的一千七百万的债务。如果这些“三角债”不能及时清理，从金山水泥厂抽出建设资金来，将是一句空话，而且还有可能使海平的财政在他手里发生第一次崩溃。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了一孙志明心急如焚。
情况十分严重。龙化盐场盐工们把海平碱厂袁义良厂长的奔驰汽车给抢走了。袁厂长并没在车里，他被一些盐工堵在了办公室。事情闹起来在时候，盐场的佟长贵场长并没有在场里。他带着财务科的几个人到外地要账去了。盐场进入冬天还能产盐，可是没有一点资金，实在是转不动了。盐工心里除了盐，更多的是愤怒。李广汉被处理了，多多少少替他们出了一些气，可这并不能维 持长久。看着盐场髙髙的盐垛而自己却一年拿不到工资，而整个龙化还没有不开丁一资的地方。佟场长是接替李广汉的原来副场长，他答应在人冬下雪之前把工资开了。落雪了，茫茫的西里大盐滩到处都是盐的颜色。天地甶了，可盐丁们的眼睛却血红血红：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二百多人，首先把碱厂的袁厂长闱住，抢了他的汽车，紧接着就把运碱的小公路给截了。过去这条公路是运盐和运碱共用的车道，四年前两家共同出资修建的。盐场周转不开了，运盐的汽车都加入了运碱的行列。盐场的车队也被他们租了去，包括葛老太太的个体车队。说明碱厂有钱，他们有钱发展向己却不还盐场的欠债，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由于盐工们分不清哪辆是碱厂的运输车，哪辆是个体运输车，他们一概截住。还逼着司机们把车上的碱而统一卸在盐场去。碱厂的司机没怎么闹，个体司机却气炸了肺。碱面从他们的手里被抢，碱厂要找他们索赔。先是对骂，继而就厮打在一起。拳脚和棍棒飞舞，吼声骂声和时而爆响的车斗被掀的声音，碱面飞扬，构成了一片红与白的混乱世界。
碱厂向龙化县政府求救的电话打过来，正赶上副县长齐少武值班。齐少武县长是从盐场出来的十部！然从心里偏向盐场，他接到电话就向马德生和甶县长做了汇报，然后就带着县公安局的公安干警快速赶到出事现场。盐工和碱厂司机浑身都是内的，脸上手上除了血色，仍旧是9色，简直像一群白面鬼。使人分不清是碱面还是雪。公安千警猛一镇唳，厮打就逐渐停止了：齐少武站在汽车上，一手拽着扶手，一手高高地挥舞着手喊：“有活好好商量，打架就能解决问题吗？”
双方停止厮打，局面很快就控制了。
盐工们一看是齐少武，就一同跪下说：“齐场长，您可得给俺们做主啊！狗口的碱厂肥得流油，愣是不还债。俺们都…年没开支啦，您可不能不管哪！”
齐少武口气极为严厉：“你们佟场长呢？是他让你给闹的吗？”
盐工说：“佟场长一直压着俺们，他不让闹。可他又弄不来钱，他又去外面要账去啦。他走了，俺们就一一”齐少武骂着：“瞧你们这点出息，回去再说！”碱厂的人说：“齐县长，你看看吧，我们袁厂长的汽车让他们给抢啦。袁厂长还被他们扣着呢！”
齐少武焦急地问：“袁厂长在哪儿啊？”碱厂的人说：“在厂子的办公室。”
齐少武安排几个警察处理现场，自己带着人又赶到碱厂。碱厂的局面可没有像路上好解决。八十多个盐丁围住了楼口，不拿钱不放一个人进去。齐少武来了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们不信任齐少武，齐少武当场长的时候也没有多高的威信，工人们传说齐少武变通盐场的钱财为自己买官。盐场过去是个很肥的地方，哪一任场长不从中揩油？齐少武见盐工们不给肖己面子，十分恼怒，就让鳘察联合碱场保卫科的人强行往里冲。冲进去一次，又被盐工们哄挤了出来，有的警察还被打得鼻青脸肿。齐少武用电话与楼里被围困的袁厂长通了话：“袁厂长，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呢？碱厂的钱是你们家的？拿出点来先把这些盐花子打发回去吧？你毕竟是欠盐场的钱吧？”
袁厂长在电话里说：“齐县长，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欠钱可是历史遗留问题，干吗都要由我姓袁的一个承担？再说，卫原化工厂还欠着我们的钱呢。我们可没有你们盐工有本事，卫原化工厂不还我们钱，我们就无法还他们！”
齐少武总得跺脚，将地上的雪踢飞：“你这老兄真是死脑筋，谁让你把一千多万马上拿出来啦？先拿出点来，救救急嘛！”
袁厂长的声音极其愤怒：“你别弄地方保护主义那套，今天我开了口子，明天还会有人效仿，让他们得逞，我以后就没好日子过 啦！你们龙化县看着办吧，弄不走人，我可就找陈云龙书记和孙市长！”
齐少武来了脾气，说你爱找谁就找淮去！他带着警察们走了：事情一直拖到傍晚，孙志明从省城赶来才算告一段落：孙志明在汽车里打手机，让分管丁业的副市长髙华生直接到龙化等他孙志明仅在龙化停留了半个小时，详细询问了事件的起因和现状。他狠狠地批评了龙化县的马德生和齐少武，在龙化境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呆在办公室？还有点责任心没有？齐少武辩解地说了说前去处理的情况。孙志明说，这要是出了人命谁能负得了责任？马德生和齐少武都被骂蔫了。孙志明看出了龙化的干部对盐场与碱厂闹事的态度。他们从心甩是向着盐场的，希望碱厂还账救活盐场，对又怕海平市的领导批评他们。孙志明没有说破，只是带领他们一同赶到现场。出乎马德生和齐少武预料的是，孙志明在现场的表现十分干脆，明确向盐丁们承诺，市政府在三大之内解决三角债。你们还拿不到工资就到市政府来找我孙志明！孙志明还把召己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写给了盐工们。
盐工们像上次在龙化宾馆门前一样，信任孙市长，才缓缓解散了。
盐工们一走，孙志明等人上楼去见犯了冠心病的袁义良厂长；袁厂长见了孙志明就诉苦。他没有答理龙化的官僚们。碱厂与龙化历年都有摩擦。他想以自己的委屈来换取孙志明对龙化干部的批评。马德生和齐少武也是算计肴非挨衲不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孙志明狠狠批评了袁厂长：“你先别说龙化的问题，别看你吃了不少苫头，我孙志明一点也不同情你！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愦还钱！你们欠盐场的资金，必须想办法还上！明天都到市政府开会！”
袁厂长痛苦地低着头：好，好。”孙志明说：“盐场也要去人！”
齐少武说：“盐场佟场长在外要债呢！”孙志明说：“马上叫他回来！县里主管领导也去。”齐少武赶紧找盐场的人联系。孙志明处理完事情，又让袁厂长带着去碱厂的车间转了转，还看了看碱厂的大量库存。他没有说话，心里却很沉重，觉得海平港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清理“三角债”的市长办公会议连续开了三天。由于天气变暖，海平一星雪花没掉，病菌在空气中侵袭着人们。市政府大院里到处都是咳嗽声。孙志明感冒了，还得撑着主持清债会议。这个问题的难度是孙志明始料不及的。龙化盐场被海平碱厂几乎拖死了，盐工的义愤是可想而知的。金山水泥厂也是被碱厂拖住的，好在金山水泥厂徐厂长表示，这七百万不会影响他们的生产。卫原化工厂又将碱厂给拖得死死的。这好像是个魔鬼的链条，捆住了海平腾飞的翅膀。会议进行到第三天的下午，你说我，我责备你，唇枪舌剑仍毫不相让。儿乎把孙志明逼到了墙角，看来不狠心是不行了，思来想去，孙志明先从根源的卫原化工厂下手。他对厂长冯和平说：“三角债的问题不是我们海平一家的问题，是全国范围的。可我们不能总是埋怨大气候，今天先说说咱海平的小气候吧！我孙志明来个霸道的，不讲民主啦，冯厂长肯定有一堆的难处，可我不让你说，十天之内还清碱厂的一千万，剩下七百万，以后再说。你有问题没有？”
冯和平哆嗦着说：“孙市长，您知道南方的一些单位欠我们厂多少钱吗？”
孙志明摆摆手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请你不要说困难。”冯和平继续说着：“如果孙市长跟环保局的蒋局长说好，让我们缓上环保设备，这套意大利进口的环保设备，就是一百零四万美元。这笔钱可以先还上碱厂的债务！”
孙志明生气地说：“你这是借口！让我下令允许你们污染大海？是这样吗？”
冯和平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好些事情只能慢慢来啊！”
孙志明说：“我再问你一句，撇开其他闲素，来句痛快活！你还还是不还？”
冯和平有点结巴了：“我还不了！”孙志明说：“你明天就交班吧，这没什么好商进的！”见孙志明动真格的了，碱厂的袁厂长说：“孙市长，我知道你的难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尽管我们难处很大，可还是愿意替市里分忧，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问，我先还上盐场五百万，还上金山水泥厂的二百万！至于困难，我们自己克服！”
孙志明说：“可以，看你的行动吧！既然袁厂长说这话了，盐场的佟场长，你们把汽车先还给袁厂长。像这样的会还要开的！”说说嚷嚷地散会了。
冯和平会后就直接去找陈云龙书记。孙志明早就料到陈云龙会直接找他的。会后孙志明向分管工业的副市长高华生打听，被他撤职的冯和平是个好厂长。这人是知识分子出身，不贪不占，兢兢业业，连年被评为化工部先进工作者。五年前，卫原化工厂一直是海平的老大难企业，冯和平去了以后确实大有起色，扭亏为盈啦。而且他是陈云龙欣赏的厂长。陈云龙见到孙志明说的也还是这一套。孙志明几乎无法说服陈云龙，就转了活题说广老陈，这事我是武断了些。可是，不撤他一个两个的，镇不住，二角债的问题，永远拖着。”
陈云龙说：你把冯厂长撤了，就解决问题了吗？”孙志明说：“老陈，还真就管事，袁厂长就被吓住啦。有了这个开局，我就不愁下一步！真像你说的冯和平是个好厂长，我们既然能撤他，还能再重用他！”
陈云龙说广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我看你老弟是疯啦！”孙志明说：“错了我也不改啦，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海平港和海平铁路的事情吧！老陈，傅雀长既然给我们政策啦，那就紧紧抓住。从这次清理三角债，给我触动最大的是运输问题。这几个大型企业，特别是在龙化境内的这些，不是生产能力不行，是产品运不出去。像盐，像碱，像水泥，包括化工产品。我们的海是个死海。海平港建成，我们就可以向国务院申请，将龙化改为县级市，把老龙湾建成沿海工业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