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我随口吟诵,心中竟忧伤不已。
令仪忽而挽起了袖子,轻声说道:“看,母后……再深的疤痕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去……”
她仔细地看着她手腕上的疤痕,的确,时间长了,那个疤痕也真的淡了。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的血肉模糊和可怖!
“这个疤痕是当初令仪救下沈念回时留下的,此疤无计可祛,令仪也不想祛,原是想要留着让自己铭记,到后来,确实随着时间而慢慢淡去了。就像是令仪对他的感情一样,不管当初如何刻骨铭心,即便伤透了心也不愿放手,到了如今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人心凉薄,怎么比怨恨来得深呢?”
“母后,当年我和他原本就不适合,即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后却落得这样下场……”她几乎要哭出来,不停地哽咽,“母后,我累了。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太苦了。这一生,我已经过得太苦了,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了。母后,其实,你也晓得,永誉和我,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令仪,我的好孩子……”我心疼地起身,将她搂紧我的怀中,“这几年,你总是这么一个人……”
“令仪想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那么久,都是我一个人。”令仪轻声说道,话语中的哽咽更是明显,“不过还好,如今令仪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令仪,永誉和你……真的再无可能了么?”我再次问道,但是话语中的踟蹰却是显而易见的。
令仪淡笑着摇了摇头:“母后,你是知道的,他……不过是在乎他自己而并非是我。就像是,当年……我只记得送我枇杷果的他……其实……令仪这么久来的执著都只是因为令仪所爱的,也不过是当年的他。”
我见她如此决然,心中也是止不住的叹息。
终究也只是因为一念之差,永誉和令仪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我忽而想起来了当时令仪所言:“不过,还好……一个永远都不会说我爱你的人,却始终在儿臣身边……即便他此生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别人,那也无所谓了。”
原来令仪这么久以来,等的一句话,也不过是我爱你三个字。
只是,这三个字于身为帝王的永誉来说,实在太过沉重。而令仪作为一个国母,也实难听见永誉这样动情的一句话。
这三个字,于永誉亦或是于令仪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只不过,这已经不是永誉想不想说,而是根本就无法消受这三个字所带来的美好。
宫廷的波诡云谲注定了令仪只能够观望别人的幸福,而不能够自己身处其间。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只能够随同永誉做个皇后而非妻子,更别提能够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那本就是不可能的。
世间只有一个玄真,但我的孩子,永誉并非是如他父皇一样的人物。
“令仪,那你就再也不去见他了么?”我心头忽而涌上来一种难言的情绪,这令我有些胸闷。于是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然后无意地咳嗽了一声。
令仪见我这般,于是赶忙起身过来瞧:“母后,没事儿罢?”
我看向外头的窗子,风将窗子吹得咯吱响,也将我的心吹乱了。
“没事,令仪。”我摇摇头,“只是,这风有些寒凉,吹得身上寒津津的。”
“那就好,母后别受凉了,否则令仪担当不起。”说着一壁唤过小婢子来,“茵陈,繁缕,去把窗子关起来。”
我一把握住她的素手,只是摇头:“罢了,哀家也要走了,你身处孕中,不该久居封闭之处。”
令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对茵陈和繁缕说道:“你们去把枇杷露取来。”
“诺。”
不多时,那两个小婢子便取来了一盏甘露似的液体。我见那瓶子光洁亮丽,隐约可以见到其中液体漾动。
正想问问令仪,令仪会意道:“这些都是令仪前些日子无事将枇杷果酿成甘露而得的,我想这对母后的身体有所助益。母后近日来时常咳嗽,令仪也常常听闻如婳姑姑说母后一直服用夜合树熬制而成的药膳,大约也是因为母后夜来难眠。母后身子不好,还望好好保养。令仪无用,无法为母后分担一二。”
我笑了笑:“无妨。你现今有了身孕,也不必如此多思。好好安胎罢。”
“诺。”令仪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而我思绪一转,问道:“方才听你唤名是‘茵陈’、‘繁缕’?”
“是的。”令仪点头。
“为何取名为茵陈和繁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