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昕到来了断剑场中央,刚才邓大师应对谢锡师兄挑战的地方。
缓缓沉下身心,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纹丝不动,像是神魂已经飞出了肉体。
此时的彭昕,确实已经不在场中,仿佛时间倒转,已经回到了刚才邓大师睁眼断剑的神奇时刻。
彭昕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以一种不存在的形式存在。俯视着场中的人,彭昕缓缓落到了谢锡的面前。
发狠的双眼死死的盯住面前的邓大师,谢锡手中的剑仿佛感应到了持剑人的内心,并且甘愿和他同呼吸,心境都和谢锡一般,坚决而狂妄。
彭昕像一个深谙剑道的前辈,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不错。”
唯有彭昕能够看见,此时的谢锡,身躯周围萦绕着一簇簇光耀,将谢锡包围,给他壮势,给他力量。
这便是此时谢锡的剑意,一位入道的破浪境强者的剑意!
然后彭昕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谢锡的剑尖,彭昕想要把剑身压低一点,说道:“面对大师,还是别抬太高了。”
不过此时的彭昕不过是虚无的存在,手指往前一点,便幻化成虚影,指尖落在了剑身下方。
彭昕不再理会,转身看着邓大师。
邓大师一如以往,一块沉默的大石头,令人感到沉重,难以撼动。
彭昕看不到邓大师有任何剑意的外露,此时的邓大师与一名普通的安稳老人没有区别,像是在晒着上午的阳光,闭目养神一般。
因为还不到时候。
只待谢锡的剑尖触碰到大师的鼻尖。
睁眼!
彭昕的眼睛大亮,不是他的光,而是邓大师的光!
通天的光柱,说不清是从天上泻下,还是一头冲天!
眼睛被闪得吃疼,彭昕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抬手遮挡一下。
根本再看不见邓大师的人影,已经完完全全的被笼罩在无穷的光芒之中。
无穷的剑意之中!
断剑!
……
彭昕从出神中回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是邓大师的睁眼断剑依旧给了他强大的震撼和冲击。
尤其是那通天的剑意,相比起多年前在后山,邓大师的剑意不知道又精进了多少。
彭昕突然拔出剑,随意的挥舞了两下,然后又收回了剑。
感悟了一番邓大师的剑技和剑意,彭昕一如既往的随意挥舞两下,便算作是已经习过剑悟过道了。
颓废剑意就是这般。
环视了一下断剑场,他没有发现谢锡的身影。他此时有点想去和谢锡交流一番,毕竟同为少数的亲身领教过邓大师无上神威的人,说不定还能一起探讨出个所以然。
另外,还想去问问他那把断剑的事,问一问他出剑的时候,心中是何种剑意,所不定对他今天上午的悟道和最后接剑的修行有所帮助。
不过也只是有点想,既然没有看见他人,彭昕就懒得再去找了。
……
对着邓大师的房门恭敬的行了一礼,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邓大师走出来,高大的身躯,让他随时可以俯视几乎山上所有的弟子。
“如何?”邓大师淡淡道。
彭昕摇摇头。
“那就算了,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修行,‘剑庐’二字的揣摩,确实不是常人能够成功的。”邓大师说道,也没有对彭昕的参悟无果而表示不满的情绪,倒像是在给彭昕指出更好的建议。
彭昕也知道邓大师让他放弃其实一片好意,他这样浮躁和顽劣的人,怎么可能会静下心来好好参悟这苦涩的两个大字。
不过彭昕又摇了摇头,说道:“整日都盯着两个字看来看去,我是在觉得无聊和烦躁,真是还差一点就做不下去了。但是我心里明知,这般的修行,其实对我是有大好处的。我决定坚持下去,难得的,除了吃喝拉撒睡,我还能有一样可以坚持的事情。况且,大师,您都说过我会成为天妒之才,怎么能够像常人一般…”
邓大师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则有所慰的长舒一口气。
想了半天,只有点点头,表达了赞许。
“那说说吧,今天的感悟。”邓大师说道。
彭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今天的状况给邓大师说来。
“那把断剑…就是谢锡的剑吧。”邓大师说道。
彭昕点点头。
邓大师皱起了眉头。
他相信彭昕的感觉,既然彭昕觉得那把断剑带着这般的恶劣态度,不安分的插在了剑庐的门面上,仿佛在狠狠地嘲弄所有人,那么,这把断剑就一定是这个意思。
“你是觉得,剑如其人,当时向我挑战的谢锡,心中的剑意也是这般?”邓大师问道。
彭昕再点头。
“天意如此,剑意如此,偏偏在我有所顿悟的时候飞来横剑让我接,结果却是这样…令人沮丧…”彭昕难掩失落。
“这样不详的预兆,偏生在这个时候发生…这件事,由谢锡而起…我也推了一把力…”邓大师皱着眉头说道,心中也是有些悔意。
然后大师突然瞪了彭昕一眼,怒道:“你个没用的饭桶!你怎么不接住!你伸出手去还接不住,就不知道跳一跳吗?!”
……
“有件事,你去办。别人去办我不放心。”邓大师笑得有些不自然,或许是因为他就生着这款脸,不是很适合顺眼的笑容。
彭昕却不这么认为,多年的浓浓师生情,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笑容确实是不自然的,连忙抬手挡在面前说道:“别别别,大师,‘别人去我不放心’,潜台词是‘别人去我都不忍心’,什么好事还是留给师弟们吧。”
邓大师立马办起了脸,不满道:“给你的锻炼,还这么挑三拣四。哪里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是让你下山一趟,去请一个人回山。”
“哦?”
“一个叫刘雨的人。如果你没有听说过,那么你只要一下山,就能立马听说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邓大师说着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说的严肃无比,“山上的断水情况在持续的恶化,那几口老井真的已经很老了。你去把这个刘先生请来…”
“他莫非能够钻井?”彭昕问道。
邓大师点点头,又说道:“不一定要请来,但你一定要跟他讨来钻井的技艺…世间传闻,他是一个破浪境的强者,而且钻井之法,也起码要是破浪境的强者才能完成。而你,修为和悟性,我都放心。”
见邓大师不是在说玩笑话,彭昕也收敛起调侃的语气,恭敬地行过一礼,沉声应是。
“况且,你们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领略世间各地的风情,感受广袤大地的巍峨。当你见识广了,感悟多了,就会发现…”邓大师不禁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感慨说道,恨不得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还有这样的感悟和心境。
“其实还是窝里最舒服。”彭昕看着邓大师,大大的眼睛明亮清澈,仿佛行过万里路,看遍世间景,最后思想和灵魂归于本质和纯朴。
……
……
王艋一人独自下山。
去看看大姐和刘雨这个大姐夫,当然不能像平时一样,身后随时有人候令左右。
此时,他就不再是堂堂魂锁大狱抓捕处的副抓捕官,而是一个盼望快些回家欢聚的小弟。
所以他走得很快,快得身后远远追来的一名抓捕员,苦苦从山腰追到快山脚的时候,才能够远远的看见前方王艋的背影。
“大人!”
“大人!”
一名抓捕员高声喊了两声。
王艋回身站定,同样高声喊道:“什么事!”
抓捕员狼狈的跑下来,双手杵着膝盖喘气不止,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杆,一只手撑在腰间,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抓捕官大人让我给您带句话。”
王艋友善的笑笑,伸手拍了拍这名属下的肩膀,说道:“不急,慢慢说。”
“是。”抓捕员不忘行礼,说道,“典狱长大人告诉的抓捕官大人,然后让我告诉您…山外的世界…下雨了。”
“什么?!”王艋惊呼。
“对的,这是大人们的原话…”这位抓捕员只是很尽责的传话,根本不知道大人们在说着什么听上去一定有深意的话。
“为什么暗幽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王艋喃喃自语道,然后转身,望着山下的方向,眉头紧皱,双眼死死地往外面的世界看去。
这位抓捕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人们说的“下雨了”,还真就只是天上下雨而已。
终于,王艋看清楚了,远远的,很远的天空上,那仿佛永远陈腐不变的黯淡天空,现在却是乌云密闭,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色。
那一望无边的乌云,期间偶有电光闪过,显得生机勃勃。
“下雨了…”王艋喃喃道,脸上说不清的表情。
“太好了。”
……
……
冉冉和陆亚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冉冉嘟着嘴将打湿贴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赌气的驾驭马儿往路上泥泞的地方踩过去。
本就湿透的裤子上,再被大小姐这么一溅,陆亚叹了一声,说道:“小姐,这天已经下过大雨了,我看,有了这场雨,我们六扇门这次开了三门的工作,几乎就可以停了。至于刘雨还能不能造水,恐怕人们也渐渐不会再关心…不如我们回去了吧小姐。”
“呸,被淋成这样就打退堂鼓了啊,我老爹怎么看上你的!”冉冉不满的嗔道,“要回你自己回去。”
……
……
彭昕带着斗笠,还残留在斗笠边沿的一颗雨滴,顺着斗笠缓缓流到了他的脸上,划得他脸有些痒。
他伸手揩去了雨滴。
雨后的天空格外的明亮。
彭昕贪婪的看着天空,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了。
若能有彩虹,那就完美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