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午夜了,绑匪还没有送来进一步消息。乔老爷和李桥陪道尔顿坐在书房里,看两姐妹酒店停车场监视器的录像带。屏幕上,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缓缓开进停车场,停在23号车位上,一个把头发梳得高高的,宽肩肥臀丰乳的女人从车里走出来。乔老爷把画面停住,把那女人的头部拉大,道尔顿失声道:
“是她,是珍妮特。”乔老爷让录像带继续转,道尔顿夫人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款款走向电梯口。
“停,看看她手里的那个包。”李桥叫道。乔老爷又把那个包放大。是那张照片上窦珍妮手里的那个包。
“这是我在巴黎花十万欧元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上边镶着的其实不是钻石,是十七颗澳洲产的蓝色蛋白石,中间有一颗一克拉红宝石。她总在手里拿来拿去,没人知道那颗红宝石是真的。”道尔顿说。
窦珍妮继续往前走。她走进电梯,走出了镜头。“她一定是去那家发廊了。为什么发廊里的人对你说谎呢?”乔老爷说着站起来准备关上机器。“等一等,你们看。”道尔顿喊道。只见屏幕上在窦珍妮消失后,有一个男人走到电梯门外等电梯。“那是罗南,他在跟踪珍妮特。一定是他绑架了珍妮特,一定是他!他是我公司的雇员,上周我解雇了他。”道尔顿指着电视上的人喊道。“慢慢说,别激动。为什么你认为罗南先生绑架了你太太呢?”乔老爷递上一杯凉水。道尔顿推开水杯,双手抱着头说: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个杂种,诈骗犯,上星期我解雇了他,他怀恨在心,所以绑架珍妮特。”道尔顿语无伦次地说。“罗南在公司是干什么的?”李桥问。“罗南是集团金融证券公司总裁,他是新西兰人,英文名字叫纳巴洛,
英国剑桥经济学院毕业,在我们公司已工作六年了。最近经济危机,公司业绩下降,不得不适当减少高薪的高级职员,罗南上星期被解雇了。今天上午他还到公司威胁我,一定是他。”道尔顿说。
“罗南几点到你办公室,他说什么?”乔老爷问。
“大约九点左右吧,准确时间我的助理杨媚的秘书会有记录的。罗南要求我取消解雇决定,还威胁我说会给我好看的。在走廊里他还在嚷嚷,当时两个秘书都在,你们可以去问。”道尔顿说。
“先生,你为什么解雇罗南,是不是有其他原因?罗南是个高级管理人员呵。我希望任何问题都能开诚布公,任何小的失误都可能影响你太太的安全。”李桥说。
“没有其他原因,他实在是太贵了,金融海啸让我的流动资金非常紧张,
我会逐步减少一些年薪百万以上的高级职员。”道尔顿说。“他年薪有多高,如果不是秘密的话,麻烦告诉我。”乔老爷好奇地问道。“不算花红,大约有八百万港币吧。”“天哪,我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乔老爷愤愤不平地说。“他是集团金融证券公司总裁,你夫人是副总裁,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有什么……”李桥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词汇。“罗南从前和你关系亲密吗?”乔老爷问。道尔顿站起来走到窗前,又背过身来,靠在窗台上犹豫了一会儿说:
“其实,在我们公司里,罗南算是一个和我比较接近的人。他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高管,对市场的预测总是令我折服,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可以说是朋友了。六年前,我们准备成立金融投资公司时,香港大学经济系几个研究生来实习,为毕业论文搜集材料,这几个学生中就有珍妮特。我们在一次晚会上相遇,我第一次和珍妮特有了接触,彼此都非常钦慕。我虽岁数大一些,但我的智能和地位弥补了岁数上的缺陷。珍妮特那时二十三岁,非常漂亮,思维敏捷,再有三个月就毕业了。我们从认识到有了亲密交往。三个月后,我们结了婚,罗南是我们的男傧相,那时他刚刚从华尔街转到我们新成立的投资公司任职。
“后来罗南也在离这儿不远的大景村买了个小农场,雇人打理,平时住两姐妹酒店,周六、周日来度周末。我养了几匹马,周末和珍妮特在自家马场骑马,有时会骑到下边的村子里,经常碰上罗南。直到上个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珍妮特和罗南坐在两姐妹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照片上看不出什么,珍妮特只是个背影,罗南是个清晰的侧影。我不知道这表示什么,因为没有进一步的说明。我曾旁敲侧击问珍妮特有关罗南的事,但没有任何结果。我知道罗南平时住在两姐妹酒店,就雇了私家侦探调查,查出珍妮特经常在两姐妹酒店和罗南幽会。我岁数大,珍妮特在外边有情人,我能理解,但罗南是我的雇员,包括花红,我每年给他上千万年薪,他却和我老婆纠缠在一起,这我绝不能忍受,所以我请他滚蛋。现在珍妮特被绑架了。你们说,这不是罗南又能是谁呢?”道尔顿绝望地说。
“可以给我看看那张照片吗?”李桥说。
道尔顿从桌上的一个档案夹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在大厅里用傻瓜相机在自然光下拍的照片,可以清楚地认出这是罗南和珍妮特。
“我暂时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二位的了。”道尔顿疲倦地说。
“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在餐厅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能告诉我是谁买的或者谁挂上去的吗?”李桥对正要离开的道尔顿问道。
“油画?餐厅从来不挂任何画儿,我不知道什么油画。”道尔顿嘟囔着离开后,李桥把同艾琳及厨娘的谈话情况简单地告诉了乔老爷。
“看来这个罗南有很大嫌疑。最好是他绑架了珍妮特,那咱们的活儿就简单了。”乔老爷说。
“如果他们是情人,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情人呢?如果为了钱,作为情人,珍妮特应该有办法给他弄钱,再说,这家伙一年光工资就八百万,能常年住在酒店里,绝对不缺钱花。”“你刚才问老窦什么油画,怎么回事?”乔老爷笑着说。“谁是老窦?”李桥问。“道尔顿啊,他不是姓窦吗?开个玩笑,一点幽默感也没有。”乔老爷说。“油画?不重要,但有点怪,我还没有想好。”李桥言不及义地说。“我得告诉米兰达,连夜派人监视罗南。”乔老爷把处在定格状态的录像机又摁了一下。屏幕上定在那儿的罗南抬起脚,走进电梯。
园丁长得像谁?
客房很舒服,李桥闻着海的气息一觉睡到天亮,六点钟起床冲澡下楼。大厅里,乔老爷和几个警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李桥悄悄出了前门。
昨天李桥是在天黑后到的,没有清楚地看过这个地方。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道尔顿居然有这么大的庄园。一个真正的庄园,有几公顷的样子。庄园的前半部包围着一人高的花砖墙,四根圆形大理石罗马柱支撑着大门的拱顶。这座两层的白色楼房是一座木石结构的殖民时代建筑,楼前也有两根白色大理石圆柱支撑着二楼的大阳台,楼四周有连在一起的游廊。前院是照料很好的花园。楼后是车库和马房,再往后则是广阔的绿地。
李桥信步走到楼后,一长排车房边有一套精致的独立平房住宅,大约有二百多平米,从客厅的落地窗望进去,里边非常宽敞,卧室、餐厅和书房一应俱全,家具也非常讲究。
“有人吗?”李桥敲门,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
“请问您找谁,这是我的住房。”
李桥回过头,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长着连鬓胡子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穿一件背带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干净的粗布花格衬衣,脚下是一双黑色轧花短腰靴子。猛一看有点像道尔顿,但比道尔顿的个子高,有那么点帅气剽悍的意思。
“我想你是窦二先生。专职驯马师,兼园丁主管,对吗?”李桥笑着伸出手。
“我是窦二,你也可以叫我都尔。我是专职园丁,业余驯马师。因为我的大部分时间花在花园里,只有在夜间起来一次照顾这几匹宝贝。当然我还有别的兼职,我还照料老板的几十台古董车,还管老板的红酒窖。”窦二似乎很勉强地握了握李桥的手。
“那你的工作很辛苦,应该给你双薪。”李桥说。
“哪儿能呢,我已经非常满意了。我一生有几种爱好:一是爱马,二是爱弄花草,三是喜欢捣鼓汽车,四是爱喝红酒。这些嗜好在这儿我都得到满足,我还能有别的奢望吗?再说我有好几个手下呢。”窦二说。
“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李桥,在窦夫人所管的部门工作。你一定听说了,夫人被绑架了,道尔顿先生让我帮助警察工作,现在暂时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