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令尤辰的心房刺痛了一下,恍惚之间想起飘零的话语,‘一年之内拥有和你父亲在商界相同的地位和身价,我就答应你的求婚’。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花花公子的他,以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俐落地毫不拖泥带水感情也不例外,甚至不带一丝留恋。可如今?是报应吗?他吃力地把放在一旁的酒倒在杯中就给干了,整理自己复杂的思绪,对夏舒纯说,并用上了“不好意思”这个词。“妈,给我30分钟。回来再继续谈论产业的事情。”说完,完全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走了出去。
“尤辰!”夏舒纯没办法,只好提高声音叫他,只见他的肩膀稍微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来。
夏舒纯伸手撑住额头,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拨通了飘零母亲的电话号码,首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关于尤辰向他们提起和飘零结婚,委婉地表示反对的意思。
“尤辰这孩子做事一向很冲动,关于两人结婚的事,我想等他们之间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谈谈。而且,飘零现在大学也没毕业,过早恋爱恐怕会影响她的前途。所以……我在这里对尤辰的打扰和冒昧,感到非常抱歉……”
虽然,夏舒纯语气柔和又客气,但是听到飘零母亲耳朵里就如机械般做出的话语,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接下来该说的话。夏舒纯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飘零母亲慢吞吞的发话声:“我明白,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好的。”夏舒纯放下电话,目光不时地投向窗外。这时清澈的天空随着时间慢慢转变成一种接近藏青的色彩,不久便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一阵阵沉闷的雷声……
“又下雨了。”遥伸手挡在头上从广场向舞蹈室跑去。
子寒和智磊像是等候多时似的,一见到她的身影,就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以走了吗?都快到吃午饭时间了。”
遥耸了耸肩,“比赛的服装,智磊跟飘零设计的不符合。老师她特定了一套,现在要我穿着排练几次。而且,比赛的时间又抓的紧迫,老师怕服装上面到时会带来不便。你们也应该知道,每一件服装都有其切实的作用,如果连舞蹈者都不能掌握服装,到时上了舞台出现瑕疵会导致整个舞蹈的。”
“那需要多长时间呢?”子寒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问道。
“这个说不定。”遥一面说一面向更衣室走去。“不过,不会在这上面花很长时间的,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飘零。”
智磊笑了笑说:“反正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片刻。估计飘零和方女士还在聊天,不然早就打电话来催我们了。”
“好啦,我们开始吧!”遥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踏上木梯时觉得木梯不时发出吱嘎要断裂的声音,于是调换了行走的方向不觉有些恍惚,怎料脚下一空的木梯“咔”地一声,从中断开,碎块刺入遥的脚踝处,从上面摔了下来。
“遥!”
遥皱着眉,想站起身,脚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浑身直发冷,头也很昏沉,从未如此疲惫过。她转过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遥。”子寒脱下外套把她的伤口包裹住,目光不时望向木梯处,心中感到一阵心寒。木梯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有明显锔裂过的痕迹。
智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感到整个人就像钻进了一个窟窿里似的。他把她从地面抱了起来,对子寒说:“先不要管这么多了。遥流了这么多的血,先送她去医院。”
“好。”子寒向停车场走去……
医院。
“医生,患者情况如何?”子寒、智磊,有遥的爸爸妈妈一见医生从手术室内走出来就冲上去急迫地询问道。
医生说:“你们是病者的家属吗?”
“对。”
医生取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残留在脚踝里的一些木屑已经取了出来。但是,今后右脚不能过于激烈的运动。”
“什么意思?那她还能跳舞吗?”
“她伤到了脚筋,想恢复正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不会妨碍正常生活。”医生见众人的脸沉了下去,歇了歇在继续往下说道,“只是跳舞的话,也要看伤口愈合的情况。或许,这一辈子再站上舞台,很困难——”
“什么?医生,你再仔细检查下。”遥妈妈身体虚脱般倒在了遥爸爸的怀里。
遥爸爸一边叫了一声“老婆”,一边捉住她的手,双唇抖动的问道:“医……生……我女儿不能失去脚的……她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拜托你在复查一下……”
医生很抱歉地说:“无论复查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对不起,我还有其他患者等着我就诊。”
这时,飘零一接到遥入院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张口询问遥的伤情,智磊和子寒都沉默地望着她。而遥爸爸和妈妈听到这段话时停顿了一下,片刻又继续举步往前向遥的病房走去。
飘零皱了皱眉,拉着子寒来到楼梯口,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遥恐怕以后都不能站在舞台了。”
“啊?”飘零吃惊地睁大眼睛,感到浑身因运动赶往医院升起的炙热感一下子凉了下去。“你在开玩笑吗?或者撒谎?”
“我不喜欢说谎话,这也不是玩笑。遥也许会真的失去她的梦想。”子寒的声音很小但是听得很清楚。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她很快就会参加比赛了?”说着,说着,飘零实在忍不住,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子寒也泪眼汪汪的,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我们进去看看遥吧。”子寒转过身,这才发现飘零脸上有一块未消散的红印。
“你的脸?”
“赶来时不小心撞到的。”飘零把脸移向一边向前走去,看见智磊倚墙而站,在门外等候着他俩。她停了下来,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推门进去却听见遥绝望痛苦的声音……
“……我是不是不能再跳舞了……”
“不能站在舞台上,我还能干什么呢?”遥悲伤的情绪从胸口涌上喉咙化为哭泣,不断溢出来。
遥妈妈一语不发,捂着嘴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阿姨。”
遥妈妈沉静了好一会儿才对飘零说:“飘零啊……陪陪遥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阿姨,我会的。”飘零像是想要把心中的因这事而叠起的伤痛扫清似的,呼出一口气,向里面走去。
遥像是失去理智似的,逢人就问:“我是不是不能再跳舞了?”
“不会的。”飘零抱住了她,把视线停留在窗外。“只要你一直保持舒畅的心情,伤口就会愈合地很快,到时就能站到舞台上了。”
“对啊。无论什么病,心情在其中也占据着不小的位置。”子寒僵硬地笑了笑。“所以,不要去想,越想心就越会沉重。”
遥沉默着,双眼已经哭到充满血丝,却仍然毫不止息地流泪,她无法停住不断流出的泪水。痛苦得像是快死去一般,一直在胸口深处痛苦地盘旋着。
“脚是舞者的灵魂,就像画手手是他们的灵魂,如果连这都失去了。那么,剩下的空壳能做什么呢?”
飘零吃力地呼吸着,转过头看到遥哭泣的脸孔,飘零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至少现在面对着她不能哭,可是喉咙像被什么卡住,想安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智磊坐在了病床的一边,握住了遥的手说:“就算以后不能站在舞台,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们。我们就是填补你那空壳中,失去的灵魂。”
遥闭上了双眼,就像无法倒转回去的时间一样,正在进行前行着,带着痛苦在时间中穿横,无论怎样,都无法减轻重量和痛苦。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坐在,呆呆地注视着墙上的挂钟。看着时间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直到阁天下午,遥心情似有好转似的,独自下床,一瘸一拐地行走,拉着来探望的三人询问去赛崖岛玩耍的事。
这举动令飘零稍稍地感到了慌张。“可是你伤还没好,还是别去了。”
“我不想呆在医院,这里充斥的药水味像在折磨着我一样。”遥说:“你看前几天都是下雨天,难得今天晴了起来,所以我想散散心。”
飘零有些为难地望向子寒、智磊以及遥爸爸和妈妈。
两个老人家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在四人商量出发时间时,遥爸爸对他们说:“麻烦你们多加照顾下遥,希望她能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放心吧。叔叔,我们会照顾好她的……”这话未说完,飘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尤辰打来的。
飘零抬头望着子寒,心里犹豫了一下,挂断了。可对方却不依不扰地又拨打着,飘零索性把电池取了出来。
“我们走吧。”飘零扶着遥走到车内,对子寒说:“我想带卜咔一起去玩。”
子寒点了点头,开口对她说:“坐前面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要照顾遥。”
“智磊会照顾。”
飘零撅了撅嘴走了出来,和智磊交换了位置,车子就开往小区。在途中,飘零用子寒的电话给家里捎了个口信。于是母亲牵着狗在大门等待着,直到飘零从车内走了出来,才放开卜咔。但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在外要小心,记住要给家里打电话。”
“我知道了。”飘零一面说,一面拉着母亲向角落走去,低声说道:“妈,我去赛崖岛的事,你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哦。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写生去了,至于在那里嘛,你就说不知道。”
“我知道该怎么说,不用你来告诉我。”母亲突然感到有点头晕,握住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半晌才继续说道:“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记住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还有多陪陪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让她怎么去承受呢?”
“好的。”飘零笑了笑,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卜咔走到了车内。车子掉转方向便向赛崖岛行去。母亲看着逐渐消失的车影,双眼霎时涌出了泪水。挪动有些发抖的双脚,缓慢地走上阶梯。
这时,一手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扶住了她,母亲转过头去。
“阿姨,”尤辰笑了笑。“您好!”
飘零的母亲含笑点头,打开房门邀请尤辰进去坐。
尤辰走了进去,第一个停住视线的地方是卜卡的小窝。那里空空地,连饭碗也不见了。他心里赫然感到空虚又凄凉,不禁皱了皱说:“阿姨,昨天我太冒失了,实在对不起。不知道飘零?”
飘零的母亲说:“上她堂哥家补习功课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尤辰尴尬地笑着,内心顿时像陷入了昏天黑地般的漩涡中。飘零不在这里,他前来也毫无意义。于是,婉转地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便离开了。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何去何从。
而去赛涯岛的这一路上,子寒和飘零一直都没讲过半句话,只听见智磊跟遥东拉西扯地聊着天。
智磊把目光转向窗外,说:“已经到了。”
子寒把卜卡从车内带出来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飘零说:“我去溜狗和它联络下感情,不然以后它咬我怎么办,你顺便陪陪遥。”
“卜卡很乖的,才不会咬你。”飘零笑嘻嘻地说,和遥来到沙滩上抱着膝盖坐了下来。浪花卷着白沫向她们右边推进,冲刷掉遥写在沙滩上的字句。
遥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对飘零说:“我今天真的再也无法逃避现实了。因为要面对着自己的勇敢,就要去承认自己失去了脚。虽然滋味不好受,可是已改变不了什么了。飘零,唱首歌给我听吧。”
飘零愣愣地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抽泣了一下才唱道:
和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向着目标?手牵手
一起走到?这又是起点?我们有一样心愿
当我们团结?狂风?巨浪?也不能阻挡我们走向前
谁害怕改变?只要紧握着信念?心中有梦?没有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