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冷而柔和的嗓音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寂静,院子里的气氛明显有了变化,男子语气中的些许急促,势如破竹地让人在心里生出一丝忧虑。
水流觞轻轻侧过身子,顺着声音而望向屋内去,眉头轻轻敛紧,不由地站了起来,向前轻轻挪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好一会才侧过脸,轻声道,“翠竹,你进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如果需要你尽管听大夫的吩咐去做就是。”
“啊?让我去???”暗自出神的翠竹像是如坐针毡般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撑得大大,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小姐,我没听错吧?”
水流觞难得没有冷下脸,只是笑了笑,揶揄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啊。”随后又压低了声音,“你去看看他是不是那位大夫。”“是。”翠竹一下子明白过来,点点头便往屋内走去。
这会儿,清风已经提着一壶热水从灶间出来了,刚才水流觞和翠竹的对话,他也已经听到了。他面带笑容道,“小姐真是好心人。菩萨会保护您娇体金安的。”
水流觞听到清风这话后,唇畔溢着一抹别人不易看得到的讽笑,面上却是淡淡一笑,“希望借你吉言。”
清风撂下茶壶,又简单地与水流觞唠嗑了几句话后,方笑着与翠竹一并进了堂前去帮忙。留下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水流觞暗自出神。
刚才的搭话,清风并没有透露出过多有用的信息给水流觞,因此水流觞也颇为惋惜。不过让水流觞疑惑的是,为什么清风会说出那样一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话,“我家公子诸多不便,病人一多就会忙不过来。”
病人多了忙不过来,这倒是实话。只是清风为什么会说诸多不便呢?到底不便是指什么不便呢?
大约过了一刻钟,有人出来了。出来的是一位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只见他他正用纸扇遮住了半边脸,未遮的半边脸青筋暴起,不难看出他此时怒意十足。他身后还跟着哈腰点头的小厮,小厮边走边附和着,男子却是口出秽语一阵怒骂。
“这该死的瘸子,就治这么点伤还敢收我黄金百两,哼,等我回去了,我就立马带人铲平这儿。”
“少爷英明。”
“蠢货,都是你,瞧你干的好事。”
“少爷息怒。”
……
望着两人一骂一附和离去的背影,水流觞若有所思地将视线又移回了正堂方向,唇畔轻抿着,勾起淡淡的笑容。水灵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显得越发美丽动人。
“小姐,他不是我们要找的墨大夫。”这会儿,翠竹已经从堂内来到了水流觞身边,压低嗓子说道。
水流觞面色依旧,淡淡道,“我知道。”
“啊?小姐知道?”翠竹惊呼道,然后又收起惊讶,从容道,“那我们还进不进去?”
“进!当然进!!!”水流觞一双美目熠熠生辉,语气也是异常坚定。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会告诉她些什么。
当水流觞提着罗裙跨过门槛时,便看清了堂内的布局。堂内饰着藏青色帷幔,宽敞的堂内陈设十分简陋,并没有过多的粗木家具。
进门左手边摆着一张铺着黄色桌裙的药案,还有一张竹骨方椅。案上摆着针包与笔墨。右边则是放着一张简单的竹床,竹床上只有一个绣着竹子的枕头。
堂正中央高悬一块“妙手回春”雕漆滚青匾额,字体十分飘逸,颇有磅礴大气之感。匾额下,一幅“悬壶济世图”正挂中央。
屋内只有两人,一个是清风,他正忙前忙后收拾屋内;另一个则是那位大夫,此时他正在坐在北窗前。
屋内清香袅袅,掺和着药香别是一番醒脑安神,榆木圆杠子半撑着雕花窗,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子映射进来,散满了一地余晖,斑驳点点。
藏青帷幔微微飘动着,水流觞就这样立于堂内静看着那位背对着自己的藏青长衫男子。
他,是九歌。
许久,寂然无声。
“你气息平稳畅顺,步调亦是轻盈如燕,倒是气血欠亏,想必是近来落下了病根,但也并无大碍,只需在家多调养即可复元。”
静默了一会,九歌率先打破了这寂静的局面,他谈吐大方,慢条斯理不愠不火,冷清中带着点柔和。
“哦?”水流觞轻挑眉,莞尔浅笑道,“先生倒是看得透彻。”
九歌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伸出手指着窗外的一株红牡丹,淡淡道,“你瞧到那株牡丹没,开得多好啊。可是我终是喜欢那落了花的海棠。牡丹虽说是国色天香,但是终不及海棠的妖娆冷艳。”
水流觞顺目而望去,便看到了九歌所指的那株白牡丹与海棠。在这个时候能看见牡丹并不奇怪,只是比较稀奇,难培养罢了。
那株红牡丹花形较小,花色洁白,花瓣最外一圈却是淡淡的黄色,一瓣一瓣的花瓣互相衔接着,密不可分,像是争奇斗艳像美女子。
水流觞猜不透九歌的意图所在,不动声色地掩去脸上的不解,轻笑道,“这时候能见到这么艳美的牡丹,倒也是一件美事,况且这还是世间罕见的“金镶玉”品种。如此之物却不能入先生眼,想必先生真的是极爱海棠。”
这会儿,九歌突然间转动着椅上的两个轮子,慢慢的将轮椅转了过来。他抬起头,对上水流觞的视线,神色依旧道,“何以见得这是罕见的“全镶玉”?”
九歌的突然之间转身,让水流觞微微一征,倒不是讶于九歌的残疾,而是九歌的样子。
肤若凝脂,面似桃花。九歌的美,比之前她看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还要美上三分。一身藏青长衫穿在他的身上,少了几分寒酸,倒显几分脱俗飘逸。
“怎么?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过于阴柔?”九歌将水流觞的神色一扫眼底,似乎亦不以为然,语气依旧平淡如水。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先生的容貌是先生的父母给的,小女子又岂能道不是呢。”水流觞颔首,不以为然。
九歌淡扫了一眼水流觞,然后又转动着轮子,慢慢将轮椅转到窗边,淡淡道,“《解花录》中有记载:金镶玉其形略比常花小,花瓣为白色,瓣边为一圈黄,故名思义为“金镶玉”。”
“先生授教了。”水流觞当然知道“金镶玉”的描述,但是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谦虚地接受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九歌下逐客令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莲心草毒性太强,与肥笼草的药性相冲,有一定的伤害,千万莫碰。”
水流觞垂下的眸子泛着闪亮的精光,她会心一笑,恭敬道,“多谢先生提醒!”
微行了个礼后,水流觞便带着一言不发的翠竹离开回春医馆。
果然,有些事,是该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