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囧囧有神的事件过后,我与邵洮都默契地没再提课业的事,而且邵洮确实也忙的无暇他顾。
我倚在椅背上望着门外的光影,恍惚间觉得像是回到了现代,还在母亲身边的日子。
她还好么?是否也像我思念她一样对我的想念不知何时就会袭上心头?
隔着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的阻隔,妈妈,你可听到我殷切的祈盼?
惟愿你在那里平安喜乐,找到自己的幸福。
那样,无论我以后是死是活,都可以知足了。
——
这处府邸安静如初,城门外的动静几乎听不到。
可我知道城门外敌军的喊话还在继续。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邵洮还没有出城迎战。
我知道他不是畏惧敌强我弱,而是在尽最大努力拖延时间,争取在沐幽形势明朗前抵抗住外敌的入侵。
可是,连我都能看出来,我们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次成洛出兵甚众,对凉州势在必得,而我军却是独自支撑,当今圣上并未派来一兵一卒来支持。
人心不齐,也怪不得给成洛可趁之机。
七百年前,天下一分为二,西为成洛,东为昭国。
七百年间,两国一直十分友好,成洛却独独在现今毫不掩饰它的野心勃勃,多半是因为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昭国就像一棵内里被虫蛀空的大树,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让它湮于尘土。
其实他们料的不错,昭国朝野上下无不被酒囊饭袋所控制,他们过惯了安逸享乐的日子,掩耳盗铃般对如今的形势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我又想起了兄长的话来,他早早就料到了未来的坎坷征途,也下定决心绝不妥协退让。
他们是昭国唯一的火种,而我盼望着,未来的某一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
木世俭穿着铠甲的身影从影壁处拐了进来,我猛地站起身跑向他:“开始了?”
他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城楼上。”
他移了一步堵住了我的去路:“将军说了,姑娘要留在这里。”
“哦?”我讥笑一声,“怪不得你没有出城迎敌,是来监视我的吧?”
他默然无语。
“还是,你是个胆小鬼,根本是自己怕了?!”
他脸上一瞬闪过恼怒,却强行忍耐:“将令如此,属下不得不从。”
我冲进屋里拉出绿绮,把她的手塞到他的手里:“你照顾好绿绮就行,违背上命的事不会让你担了的。”
绕过石化了的两人,我冲到马厩里拽出一匹马,翻身爬上马背。
马儿跃出门的时候木世俭正好反应过来奔来阻挠,我狠了狠心丝毫未停引马向前,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马儿的前蹄。
这些日子我的骑术也有进步,凉州城里也空旷无人,不出一刻钟我已经来到城门楼下。
未料值守此处的士卒说什么也不让我登上楼。
我忧心如焚,看到尾随而来的木世俭时不由软声相求:“我只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城门外的喊杀声愈来愈烈,他望着我泪盈于睫的模样,挥手把拦阻的长矛拨开。
“谢谢你,”我迅速提着裙摆爬上高高的城楼。
——
站在齐胸高的城垛上向下一望,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密密麻麻的黑点从远处一直蔓延到城门不足百米处。
衣着红色盔甲的虎戟军像是在黑色的波浪中被抛进的几方红色丝帕,被分割成几部分吞没着。
“虎戟不是有三十万人吗,”我冲着木世俭高喊,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利,“快去救他们,他们就要支持不住了!”
“没有,”他赤着目,紧紧抓着墙垛,“虎戟早已死伤无数,圣上不允我们招兵买马,早就没有这么多了……”
我脱力般身子一晃,怎么办,怎么办……
“搬到这里。”有人在身后扬声指挥着。
我转身望去,方才一直关心战场,这会儿才发现身后的地面上放了许多东西。
整座城楼都被滚石,木头,稻草所填满,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趋势。
我走到城楼的另一侧,只见城内的地面上乌压压一片人头,有怀抱薪柴的壮年男子和脸上刻满皱纹的老人,甚至还有妇女,她们脚边放着的,那是炭火么?
我不明所以,却大概意识到事情大概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太好了,我长出一口气,邵洮是有准备的。
木世俭在跟一个体格壮硕的男子说话,我认得他,他是邵洮军中的武翼郎,官职仅次于木世俭,很得邵洮重用。
“都准备好了?”木世俭问道。
“是,”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上一指长的小胡子都颤了颤,“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现在就看……”木世俭的声音里仍旧含有忧虑。
我随他们把目光移向战场。
咦,这么一小会,邵洮他们竟然在对方的合围中撕裂了一个小口,两股力量已经合到一起。
从高处可以清晰地看到红衣军士的队列变化,他们正在艰难地左冲右突,拼命厮杀,渐渐地,渐渐地,红色的小股力量拼成了一整片鲜艳的红色,组成一周圆圈,向城门方向缓慢移动!
我的心里如擂鼓般急速跳动,就听木世俭高声下令:“弓箭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