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的主教学楼虽然几乎容纳了校园里绝大部分学生,但却并不是二中最高的建筑。位于二中北角的图书馆才是。
因为落成并投入使用到现在仅仅才一年的时间,所以,作为校园里最新的建筑,图书馆理所当然的超越了先前的教学楼,成整个校园中最高的建筑。
图书馆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一是除了特长生外,大部分学生都要规矩的去上课,而唯一获得特权的一批特长生,多半是看见书本就犯晕的主,自然不会吃错药的跑去图书管这种大声说句话都会被定义为没素质的地方。所以,图书馆在平日也就难得的落了个清静。
简溪口袋中揣着刚刚买的香烟,很有目的来到了图书馆,因为这里清静,除了看书之外,也是一个逃离众人视线的难得佳所。
一步一步走上天台,站在这个二中的至高点,她抬头望了望灰色的天空。可能是因为所处的高度不同,简溪感觉天台上的天空要比下面阴沉的越发厉害,就像一个巨大的灰色的罩子罩在头上,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分外压抑,有种想要大声喊叫发泄的疯狂念头。
天台的视野很广阔。远远眺望,除了被各色高楼挡住的视线,所剩下的,也就是油漆板路上蚂蚁大小匆忙穿梭的各色车辆与行人。
似乎整个城市都是灰色的,于是,那双秀水盈盈的目光第一次掠过那么一丝颓废。
简溪自口袋中掏出刚刚买的香烟,包装很是简洁,细长卷白的方形烟盒上,只有简单的三个淡蓝色细体阿拉伯数字“520”。
简溪记得林羽抽的烟,“红河,道”。因为对香烟并不怎么了解,准确的说是一个完全的外行,所以,简溪自然不知道那是李明浩这种败家子送给林羽的一种堪比于Z国一流奢华品牌的香烟。简溪所能知道的,仅仅是从那名字中端倪出的一点意境,“红河,道”,似乎是一种处世境界,有种逐鹿天下的野心!
不紧不慢的打开香烟包装,撤去最上面的一层锡纸,细长的白杆香烟呈现在简溪面前,他有些快慰的抽出一颗,发现过滤嘴的里面竟然暗藏有一颗红色的心,很适合她的心境。
简溪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嘴角上浮起一道不深不浅的笑意,这颗烟本就是为那一个人而抽,“520”烟语“我爱你”。
简溪缓缓将烟叼在口中,动作有声生疏,但配上那份绝尘的美丽,却展现出一种惊艳的诱人风景。
她打着了打火机,缓缓将一颤一颤的火苗与烟头相接。
炽~简溪尝试着将口中的烟气往肺里吸上一口,顿时,被呛的一阵剧烈咳嗽。待呼吸恢复平稳,再次倔强的想要将香烟放入口中。
可这一次还未来得及将香烟放入口中,却突然被一只手稳稳的将烟从自己手指间抽了出去。
那一只手,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从简溪身后伸了出来。捏着烟蒂的大拇指和食指,纤长有力,仿佛天生便该是个弹钢琴或者玩儿刀的料子。
简溪大惊,旷课已经让他心中怀着浓郁的负罪感了,更别说此刻偷偷在楼顶吸烟了。所以,当简溪意识到自己被别人发现时,一颗心顿时揪住了,仿佛窒息的感觉,一口气在也呼吸不出。
吃惊的忘记了一切,整个世界瞬间倾塌,条件反射式的回头然而,当简溪暮然回首那一刻,时间却静止住了,在那一刻,任他风起云涌,全然不顾。
视线中出现的是那一道深刻熟悉的面孔,简短乌黑的头发,缕缕散在眉间,如果有风,一定会轻轻浮动。干净的面容,感觉就像氤氲水乡的一场细雨,又如午睡过后,拉开窗帘的那一缕阳光,明媚,但不忧伤。
他看着惊呆了的简溪,嘴角弧度轻轻上扬,几分邪气,几分不羁。
于是,简溪的世界开始颠倒翻转。
她自然不会知道,在超市门口看到那辆马达开到咆哮的捷豹跑车的同时,车内的林羽也一眼便发现了她。
“你吓死我了!”简溪秀眉微皱,嗔道。
林羽也不去理会简溪的话,打量了会从简溪手上夺过的烟,问道:“什么牌子的?”
简溪怔了一下,道:“520”,她低下头,脸色有些绯红,目光闪躲着林羽的同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企图在这个家伙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以判定他是否听出了那三个阿拉伯数字的深层含义。
但简溪看到的却依旧是那一张俊秀的脸,古井无波。
林羽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将那过滤嘴中有红心的白杆烟放入口中,然后缓缓的突出缕缕烟雾:“不好抽!”
简溪有些失落,为这家伙的脑子不开窍一阵懊恼!
但简溪不会知道,林羽不是不开窍,而是一种刻意的伪装,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痞子,生活在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兄弟,酒,刀,血,这些注定与林羽的生活息息相关。而这些注定与简溪的世界毫无交集,所以,如此地狱他一个人呆也就罢了,断然不会让简溪对他的世界踏入半分!
爱一个人也许并不能把对方捧进天堂,但绝不能把对方拉进地狱!
至于林羽对简溪是什么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清楚的是,如果简溪将来的男人是个比不上自己的家伙,他不介意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简溪这般漂亮的女孩,想要相配就要拿出足够的底牌,不然在他这关就休想过去!林羽很心安理得的将这种占有欲解释为对美丽的欣赏,不带任何情感的成分。
又一次,他将那并不算好抽的烟放入口中,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简溪,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不像我,半个月不见得来学校一天,以后别在旷课了,更别沾烟这种东西!”。
简溪紧咬着嘴唇,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她抬头看着林羽,一脸认真的道:“林羽,我心里憋的发慌,我想变坏,我想你!着了魔似的想见你!“林羽脸上的表情触动了下,一闪而逝,他走到天台边缘,看着远方人流涌动的城市,又狠狠的吸了口烟,沉默了好久才道:“三年前的我和你一样,单纯而快乐,每天最快乐的就是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很老实,是个同学都敢欺负我,不是我不敢还手,而是不想,都是还在上学的孩子,哪有什么真正想害你的歹毒心思。然而,我却被家里抛弃了,三年前,我15岁,父亲把我一个人扔到了这个城市,举目无亲,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原因就是我太窝囊!”林羽背对着简溪,缓缓说着,背影和语气感觉不到丝毫的起伏,只是,那手上的拳头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
简溪一脸震惊,望着那挺拔的背影,立于城市之上,感觉与这灰蒙蒙的天色一般,格外沉重。
“我颓废过,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逃到了网络中,一整天的上网,但我发现我依旧没办法解脱。我恨我的父亲,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双手来报复他,于是我开始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挣扎,跟天斗,跟人斗,其乐无穷,斗久了,很多不懂的东西也就懂了。这是个吃人的社会,你想不被人吃掉就要比别人更狠,所以,从我开始扎根这个城市的时候,我的一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可悲的是,混到现在,我居然发现,我不恨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是,混出点人样来,证明给那个人看,我林羽配做他的儿子!一个人最终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不是因为他的性格,也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或者多笨,是因为命!”
林羽望着远方,沉默不语,发现简溪没了声响,转头,发现这小妮子居然莫名奇妙的哭了起来,简溪不知道,她哭的时候真的让男人无法抗拒!
叹了口气,林羽丢掉烟,转身走到她身边,柔声道:“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也喜欢哭,在H市我曾对以为我的眼泪流干了,但去年冬天当我看到哥哥时,又蹲在雪中把嗓子哭哑了,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泪眼朦胧的简溪一把抹去眼泪,好像是想要使劲看清这个让她琢磨不透的男人,却止不住又流出来,抽泣道:“我心疼。”
林羽再次转身,背对着简溪,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砸在心里,却仿佛比一座大山的分量要重的多,而这个拿刀子给人放血都不发憷的狠主,这一次居然退缩了,因为他怕他在看上一眼就在说不出后面的狠话。
“林羽,你为什么不回家,都这么大了,难道你不会自己回去吗?”
干涩的笑了笑,说道:“我的家和你所了解的不一样,即使我自己回去了,父亲不点头,我永远跨不进家里的大门”
简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林羽长呼了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好一会才开口道:“简溪,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是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人,我的一双手沾满了鲜血,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进警察局,蹲个十年八年的监狱,走在大街上会担心被仇家砍死,甚至就是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沉,时常被噩梦惊醒,而你不一样,学习够好,如果不出意外进一所名牌大学不成问题,又那么漂亮,将来嫁个能配的上你的男人,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所以,我们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你是唯一一个说我是个好人第一个说心疼我的人,为了这点,我至少不应该害你。
“林羽,我不在乎,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眼里你仍然是个好人,脏了的是这个世界!”简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激动的说道。
从上次雨中一别,到现在整整已经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中,简溪几乎每一天都习惯性的到场上走上一圈,她想,也许偶然的一个不经意间,会在度看到她初来二中时的画面,那个身影懒懒的躺在绿茵场上,沐浴阳光,头上遮挡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感情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没有谁能够说的清,无论是腹有诗书的才子,还是红颜薄命的歌妓。所以,简溪不清楚,身为全校男生追捧的校花的她,却莫名其妙的爱上了这个放荡不羁的痞子,她只知道她喜欢林羽,喜欢到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
整整等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在今天看到了希望,简溪说什么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溜走!
“不在乎吗?”林羽心中轻声问了一句,不知是在问着简溪,还是在问着自己,自嘲一笑,目光隐隐有些那么一线颓废。
看着那目光,简溪倏的一阵心疼,从单纯,到颓废,这是一种怎样的疲惫?
“林羽,我不在乎!我喜欢你!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世界也好,两个世界也罢,你都不准不要我”简溪看着林羽,越发坚定的道。
林羽有些错愕“喜欢的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曾经,他对一个女孩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时光划过,他的回忆里已经很少再有那女孩的出现。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林羽干涩一笑,颇像个看破世间百态的高人。
“再见!”他平淡的丢下这么两个字,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那个美到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的女孩有些悲凉的声音:“林羽,你是个混蛋,当年你就不该救我!”
霎时,林羽的身影猛然顿住,他闭上眼睛,努力压下心中汹涌的挣扎:“我在乎!”说完再不肯停留片刻,迈着大步匆忙离去。
简溪孤单单的站在天台,眼神颓废的让人心疼,似乎有种大气不敢喘出的绝望。
天空阴霾而低沉,天台上死寂的没有半点风吹过的痕迹。
简溪又点着了一颗烟,努力将那个混蛋刚刚说过的不要吸烟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吸烟伤肺,但至少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