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腾讯博客里看到许易安来访的足迹。
每篇日志底下,某月某日,许易安的名字赫然在目。只是,却不见他留下只言片字。
我没有逛博客的习惯,出于好奇,进了他的空间。零零星星几篇日志,是关于亲情和生活,写的很朴实,感情真挚而感人。我撇撇嘴,抹了痕迹,悄然而退。
亲情对我而言只是个模糊的影像,模糊到我经常忘记它的存在。家里人总说我冷情冷血冷性,我无法辩解,一声不吭,只是淡淡地笑。唯有待到夜深人静,一个人把头蒙进被子里,任泪水在黑夜里流成一条悲伤的小溪流,它们肆意且欢快,很快便打湿了枕头,我终究不能言语,连哭出声都不敢。
我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特别是在家人面前,我不会掉眼泪。小时候是,长大了更是。因为不被允许,也因为,没有用。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说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我也仔细研究过这句话,后来得出的结果让我更加自卑和无地自容。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话原本是没有错的,只是它有一个前提,这孩子得是亲生的或者大人们在意的。如果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多余和碍眼的,想必哭了只会更让人讨嫌吧。
多余和碍眼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也都是碍眼。再努力,再乖巧,都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尴尬的身份让我的存在变成一个笑话。注定不会被他们所喜,也注定,不能像常人那般能拥有听说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感情。
所以,摔痛了,摔狠了,撑累了,撑苦了,也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心疼。既是如此,又何必自讨没趣,巴巴地凑上去,凭白赠人一个伤口撒盐的机会。
痛的多了,总要稍微学着聪明一些。
于是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山洞里,轻轻****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是不相信了,也不想欠太多,特别是人情。
人情债这种东西,我还不起。
许易安的日志里充满了家的温馨的味道,浓浓的满满的,都是对家的眷恋。这样的感情于我而言,是陌生而又茫然的。我下意识地跑了,跑得很远很远。
不想见,不愿见,归根结底,是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温情的东西对我来说就像一味剧毒,因为不想溺死其中,于是逃到了很远很远的远方。
我是一个可耻的逃兵,即便不想承认,即便有很多理直气壮的理由,可事实依旧在不断上演。我不停不停地逃离,从一个地方,逃往另一个地方。
我的心上住着没有归宿的灵魂,她不仅漂泊而且流浪,一直一直,找不到终点。
曾经我也待过,像所有女子一样期待,“我的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我也像许多女子一样深知,期待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来。
曾经以为宋斯年便是我的天,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我以为他是我的全世界,以为他是能为我遮风挡雨的那棵大树,我以为他所说的情会天长地久,我以为他所给的爱会带着珍惜和不舍。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网络上有句话很流行,也很伤感和现实。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我爱你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爱你时,你说你是什么。”宋斯年不爱我了,于是在他眼里,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死了,或者活着,好与不好,都与他不再有一丁点关系。
这就是爱情,爱的时候要死要活,不爱的时候,管你是死是活。
三年后的现在,我终于把这些明晃晃的道理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去,让它们生根,发芽。我要时刻提醒我自己,没有谁会和谁好一辈子,情长情短,缘起缘灭,终是天注定。一个人走,一个人哭,一个人看风景,习惯了,也就好了。
狐狸公子,少年十九。
李逸出现在剑侠,这并不影响我发呆。他很自觉,歪歪号挂在频道里,一言不发。下线之前,会在歪歪上给我留言,“丫头,太晚了,你明天上班,早点休息。”
我不打字,就在歪歪里说话,“好的。就睡了。”
他不啰嗦,一点都不。不像其他喜欢我的男孩子,对我又爱又恨,穷追不舍,我不理他们,他们会使出各种法子折腾我,让我不得安生。
李逸大我三岁,在长沙五一大道上有套房子,付了首付,正在按揭。他在一家银行上班,朝九晚五,公务员的待遇。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他会喜欢我,以他的条件应该很好找对象,不至于对通过网游认识的我这样上心。
以前一直都以为,李逸对我的好感仅止于游戏,我们之间最多也只是战友情谊。彼此默契,从不束缚对方,那是因为男未婚女未嫁,所以才会显得这样亲密罢。
后来得知我和宋斯年分手,他便向我表明心迹。当时被吓得不轻,扔了游戏沉了QQ,连电话都不敢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概有大半年时间,才渐渐恢复联系。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大大咧咧,而他也不再提喜欢我的事情,只是一路默默相伴。逢年过节,他会打电话问我的归期,我总说不归,也确实未归。
因为,没有归处。
家里人视我为外人,一个与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外人,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冰冰凉凉的一滩血液杠在中间,他们过不来,我也过不去。这么多年,我们就这样隔着这滩冰凉的血水,争吵,撕裂,沉默,最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浅淡的疏离和礼貌,不太远,也不太近,不非常亲密,也不过分生疏。彼此的心照不宣,大家心知肚明。
自十八岁起,我便过上了没有节日的生活。不仅春节五一中秋国庆,连带情人节和圣诞节,我都没过过。还有生日,因为是大年的第二天,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索性也就不过了。
见我总不回去,李逸有时候会指责我不够孝顺,说父母年龄已大,劝我不要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这个时候,我就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狐狸,心里气急败坏,脸上却挂着冷笑,字字句句裹着冰凌,“是啊,我就是不孝顺。”
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也不见生气,只是依旧诚恳地说,“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我知道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可你也不要对家人这么冷漠,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
“呵呵。”我不置可否,我回不回去跟我是不是个好女孩有关系吗。我知道他们养我不容易,所以我拼了命去努力,努力一个人生活,努力不给他们制造任何麻烦,努力给予他们想要的。还要怎样,除了情,我什么都可以给,哪怕是这条命。
李逸他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无论我说什么,在所有人看来,不过都是借口。既然无人相信无人理解无人懂,又何必浪费唇舌。免得你把伤口告诉别人,别人不但不能理解反而嗤之以鼻还要往你的伤口上撒把盐,说着风风凉凉不痛不痒的话。
没吃过梨子的人,就又怎能确切知道这颗梨子究竟几分酸几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