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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仇人的女儿(2)

“哦……那你看看这里距离最近的公路有多远?”

“西柳沟的下游有一条县级公路618线,距离此地七十多公里。”

“……”

黑格尔走到克林顿身边问道:“我们真的要救这两个人?”

克林顿没有看黑格尔,而是盯着沙丘上的川川和玉树回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这里吧?”

黑格尔说:“我们是一群被到处追杀的丧家之犬,没有这个能力和义务啊。”

“而且,那个母的还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的女儿啊!我们出手相救会不会反受其害,自投罗网啊?”幺鸡补充道。

众狗觉得黑格尔和幺鸡反对得有道理,于是,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都觉得救助敌人的女儿是个大冒险,有可能再次被白大褂和警犬们缠住不放,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拍拍屁股走狗。

幺鸡的反对纯属哗众取宠,想多争取一点“镜头”。他觉得直播节目又进行到了另一个高潮部分,在这个左右取舍的关键时刻,不能把风头都让狗王占去,自己也要露一狗脸。狗王是这个节目当之无愧的主角和明星,自己争取一个“二当家”的角色没有什么不妥。所以,幺鸡的反对根本不代表自己的观点。此刻,即便是克林顿不想救助这两个人,幺鸡也会站出来反对,陈述救助这两个人的种种好处。

幺鸡的目的只有一个:在直播的关键时刻,必须出现自己的声音和形象。

“狗是人类的奴仆!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古古突然从狗群中走了出来,“远古时代,人和狗就是在这样的相互需要中,建立起了相互依赖的生存关系。那个时候,我们和人类是真正的朋友。随着人类的进化、生产力的发展,人类逐渐强大起来,当人类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也心甘情愿把自己进化成了人类的奴仆。人类可以背信弃义,但我们狗却不能背叛亿万年来、已经渗入到我们基因中的狗道!”

克林顿接过了古古的话,说道:“正是如此,人类不仁,我们做狗的却不能不义,遵循我们的狗仁狗义和狗道,让人类内疚去吧!”

望着依旧昏睡的玉树,川川开始内疚起来: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在这个季节来西柳沟考察取样,不来西柳沟考察也就不至于拖累玉树了。他春节期间就感冒了,估计是一直没有痊愈。可自己的毕业论文题目已经报上去了,再说了,研究大西北乃至黄河流域的喀斯特地貌,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兴趣啊。

喀斯特是碳酸盐类岩石分布地区特有的地貌现象,作为喀斯特地貌发育的物质基础,如白云岩、石灰岩、石膏和岩盐,在中国分布得极其广泛,中国是最早对喀斯特地貌进行文字记述和研究的国家,早在晋代便有记载的典籍出现,等到了明朝时期,徐弘祖所着的《徐霞客游记》中,做了更为详尽的记述。

由于中国南北方岩溶地貌的差异,南方以溶蚀为主的喀斯特地貌参峨诡丽、秀美纤巧,而北方以冲蚀为主的喀斯特地貌则雄伟壮美、豪放粗犷。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和狗,一方水土也造化了一方地貌的钟灵和神秀,南北各有所长,也各得千秋。

相对于南方喀斯特地貌的纤巧,川川更喜欢北方喀斯特地貌的粗犷。之所以把大学的专业选定为地质学,川川和父亲做了很长时间的较量,在流浪动物收容所当所长的父亲觉得,一个女孩子哪怕去研究猫猫狗狗都比研究地质、整天在荒山野岭中跑来跑去要好得多。

倔强的川川,这一次没有向父亲那张阴沉的大脸屈服,她劝说父亲道:“作为一个现代自由人的标准之一,就是各取所爱。您爱流浪动物就像我爱自然山川一样,您没有权利把自己的所爱凌驾到我的所爱之上……”

父亲阴沉的大脸上,一阵一阵地泛着狗肉滋补出来的红晕,他心虚地向女儿妥协了。

每每站在横亘千古的山川面前,川川内心都会莫名的激动,遥想着亿万年来,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横流激荡、沧海桑田,自己置身其中的百年人生,何其渺小,何足道哉!

马上就要毕业了,川川为了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春节刚过,便踏上了西北的旅程,她需要一些北方冲蚀性喀斯特地貌的具体数据,来完善和补充论文。大学里的同窗男友楚玉树,是学校登山队的队员,曾经攀登上过七千米高的雪山,他的志向是将来有一天登顶珠穆朗玛峰。

玉树不放心川川在这个季节一个人跑到荒无人烟的西柳沟,于是,顾不上感冒未愈,便陪同她前来了。

在西柳沟的一个大拐弯处,迎着上游耸立的垂直岩壁的数据应该是最典型、最可靠的。川川趁玉树点着酒精炉煮方便面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带着探矿锤,攀上岩壁去取样了。等到取下岩壁的样本下来时,川川一不小心便从岩壁上摔了下来,结果付出了断腿的代价。玉树听到川川的惨叫后,循声找来,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便背着她开始往沟外走……前几天晚上与父亲通电话的时候,听父亲说他也到内蒙了,说是来抓捕那些从收容所里跑出来的猫猫狗狗,可这些狗怎么会出现在荒凉的西柳沟里面呢?而且,它们昨天晚上的举动分明是在帮助我们,帮玉树用冰块降温,帮我们用身体取暖,不然,仅凭一条睡袋,早就冻死在西柳沟了,这是一群神奇的狗……可是怎么没有见到猫咪呢?

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玉树,看着周围一大群从父亲收容所逃出来的狗,川川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父亲报警救援。

经过古古一番演说,为了做到比人类更仗义,众狗很快统一了思想:援救两个落难的人。

狗类有一个特点,他们内心的善良和虚荣很容易战胜自私。

营救方案很快制定出来了,将一公一母两个人的睡袋当作雪橇,由众狗作动力牵引,沿着西柳沟的冰面往下游进发,运送到七十多公里处的618公路上,然后等待公路上过往的车辆,救助他们的同类。

在这个星球上,如果有一个企业的效率能够比得上这个狗团队,就算是在整个世界经济衰退的当下,不出三年也能跻身世界五百强。可惜的是,人类已经永远不可能像狗那样简单和无私了。

两个睡袋雪橇的制作,由三条爱斯基摩犬负责。聪明的爱斯基摩犬将近几天捕猎的野猪的皮铺在睡袋下面,因野猪皮富含油脂,既能减少睡袋与冰面的摩擦,又能防止低温将睡袋冻在冰面上。剩下的野猪皮,被猎狐犬的利齿分割成条状,一头固定在睡袋和铺底的野猪皮上,一头做成缰套套在狗的身上牵引。克林顿特意嘱咐爱斯基摩犬,等到把两个人运送到目的地后,要记得把野猪皮回收做成猪皮干,当作日后西征途中的零食。众狗们惊叹狗王的创造力, 幺鸡的马屁更是石破天惊:如果需要的话,狗王能把狗粪加工成狗粮。

看着忙碌的狗狗们,川川瞬间明白了它们的意图,这群神奇的狗要将她和玉树拖出西柳沟。

川川被感动了,也被震撼了,她曾经道听途说过很多关于狗的故事,诸如:一个老头膝下没有子女,老伴儿又去世得早,于是就养了一条小狗为伴,人狗相依为命过了五年,老头去世了,那条狗从此不吃不喝地守在主人的坟墓旁,直到十几天之后,狗饿死在主人的坟墓旁。

还有一个关于狗的故事:一家人由农场迁徙到了四百公里外的城市,因为城市里养一条看家的土狗不方便,搬家的时候就把狗扔在了当地,而这条狗竟然跑了四百公里,在省城里找到了主人的家。

川川在想,如果那条狗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自己是被主人一家抛弃的,它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啊。川川看着身边这些狗的眼神,一只只都是那么的明亮、清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眼神一样惹人怜爱。怪不得自己的父亲把大半生的精力都扑在救助流浪猫狗的工作上。这一刻,父亲的形象在川川的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

除了狗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种动物能够对人如此友善了。川川这样想。

川川还听过很多“狗狗救主”的传说,她的同班同学有一个怀柔的远房亲戚,四十多岁了还孤身一人,身边只有一条土狗为伴。同学的远房亲戚终年酗酒,好几次都喝得烂醉如泥,一次醉倒在河里,被他的土狗拖到了岸上;一次醉倒在冰天雪地里,被他的土狗拖回了村子里,还叼来棉被……“狗狗救主”似乎是天经地义,可自己与这群狗素不相识啊,难道它们感念自己的父亲?真是太神奇了……两具野猪皮雪橇制作完成了,玉树依旧昏睡不醒。川川虽然被这群狗的义举深深感动着,但她还是不太相信凭着狗的能力,能把她和玉树两个大活人救出西柳沟。

狗群已经整装待发了,每个雪橇配上了十条牵引狗,其他狗则在河岸上同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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