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寄遥便在花园里练习内功和体力。容启透过书房雕花窗看了很久,便走了出去。“寄遥,你会武功?”
寄遥转身见是容启,含笑道“会一些内功罢了。”
“内功是学习武功的根基,你底子很好。韵凨那丫头的武功也是我教的,但她太过偷懒,一直没有多大进步。我们三兄弟,大哥善用兵,二哥长用医,我善用武。”
寄遥微楞,柔声道“没想到你温文尔雅,竟然善用武。”容启看着寄遥眼光更加柔和,道“语晴.....她....她如你这般的年纪,也是日日勤练功。”此刻寄遥感到深深的悲哀,大概容启立誓非她不娶的人是郑妃吧。
伴随着微亮的天和清凉的晨风,太阳露出一片金光。花园亭中,寄遥侧卧榻上,手执兵书,看得津津有味。
“四少夫人,门外有一男子求见,自称您的故人。”“故人?”寄遥心想,爹爹远在临川,也不可能放下全县百姓前来京都。那会是谁?无论是谁,既然是故人,总是要一见的。
“让客人前往前厅稍作等待,一会我就过去。”寄遥吩咐道。
男子白衣翩翩、温文儒雅,高高的发冠依旧锁不住乌黑的青丝。男子在前厅四处打量,突然被一幅安国山水图所吸引。图为安国国境内所有的河流山脉,世上仅两幅。一幅献给圣上,一幅在丞相府。这是丞相大公子多次军功和多年镇守边疆换来的圣上的赏赐。像是要深深地引入脑海一般,男子盯着花卷看了许久,连寄遥来了都未察觉。
看着男子白衣翩翩的背影,寄遥脑海中某些画面一闪而过。
“旭尧……”男子这才将视线离开画卷,缓缓转身。还是那样英俊的面庞,直入青云的剑眉、深邃的眼。这一刻只有沉默不语。
终于,旭尧打破沉寂“寄遥……你还好么?我回去后听说你远嫁京都,这……便来看看你。”看着旭尧微闪波光深邃的眼,这一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寄遥突然忍不住的掩面哽咽,旭尧轻轻将寄遥拥入怀,儿时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寄遥有很多话想说,想说每每孤单便会拿出玉佩想着他,想说我已经能够弹奏琴瑟,想说自己好难过,想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旭尧……无数的言语,只能化为不尽的泪流。
突然厅门应有的阳光被遮挡,只闻“你们在干什么!成何体统!”,这一声,惊得寄遥一把推开旭尧。
门外圣上凌霄然和丞相立于厅外。圣上怒气滚滚,皇帝的威严在这一刻尽显。“今日出宫一则微服私访查看民情,二则与丞相商议和大历国的战事。不曾想你这贱妇居然如此不守妇道!将朕的指婚视为儿戏!来人,将此二人打入天牢!”
“不,圣上,不关他的事!是民女的过错,要罚就只罚民女一人吧!”寄遥受皇威压迫虽慌乱,但眼神依旧坚定。“拖下去!”远远地还能够听到寄遥的叫喊声。
丞相担忧的望着寄遥的方向,直到再也听不到寄遥的声音。“丞相,此次是朕念在容启前些时日去临川看余寄遥,如此有情有义,才予他们指婚。没想到这贱妇居然如此不守妇道。你且安心,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哼——回宫!”随后凌霄然拂袖远去。
.......
阴暗的地下水牢,铁栏隔成一个个几平米的房间,囚牢低于过道半尺,像是一个浅池,满满的盐污水没过脚裸。囚牢里唯一没有盐污水的地方便是那张床。寄遥躺在床上,身体的疼痛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喃喃地呼痛声一直未断。发丝混着冷汗湿湿哒哒地粘在脸上,身上处处都是鞭挞的伤口,素白的藕臂也布满伤痕,伤口处粉白色的嫩肉透出皮肉,混杂着污水污垢外翻着。
囚牢外两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看着囚牢内憔悴狼狈的寄遥,黑衣男子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青衣男子闻言转过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久久才说“这也不是你的本意,不必自责。”些许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青衣男子道“有人来了!”晃眼,刚刚还在囚牢外的两个身影已不见了踪影。
两个装束一样的蒙面女子持剑在囚牢搜寻着什么,当他们来到寄遥的牢房外,彼此对视了一眼。囚牢的门很轻易的就被剑劈开,女子在寄遥身上寻找着什么,其中一个女子惊道“这是温床!”另一个女子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地,却一言不发。温床,顾名思义床是有温度的。伤口最不无法碰触的便是盐与热。囚牢内除了温床便是盐污水,除此之外再无容身之地。可见这囚牢并非一般天牢。女子虽已蒙面,额上的疤痕却还是那么显眼。从那双果断的眼、不似柳叶的横眉便让人觉得这会是一个比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子。就好像她一匹汗血宝马,只有放在战场才能光芒万丈。
“宫主,可是这个?”女子从寄遥脖颈处取出要找的东西,当额带伤疤的女子看到寄遥脖颈处的东西时,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过去。
七岁那年,娘亲带着我前往圣宫参加清公主的生辰宴。那天,是个晴朗无云的日子。我和娘亲在皇宫花园走散了,左转右拐,穿过回廊独亭,不知走到何处。“谁准你来这里的?”突然一个满脸黑气的嬷嬷吼道,我一个紧张便打碎了送给清公主的生辰礼物,琉璃杯。嬷嬷怒视着我,像是立马扑上来似的。
“好漂亮的光!”一个小女孩着红色长裙快跑过来,头上的金钗玉坠随着她的奔跑左右摇晃,“老远就看到这里有光,怎么又不见了?”女孩盯着地上四处寻找着什么。“清公主吉祥!”刚刚还严厉的嬷嬷恭敬的行礼,我也跟着行礼。女孩还是在四处找寻所谓的光,“太阳照在水面、铜镜或是琉璃杯这样的光面上,便会形成不同于日光、火光的亮光。那种光很耀眼,呈银白色。”我轻轻地说。女孩子俯视定定的看着我,忙蹲下来与我平视激动地说“你知道光在哪?”我指了指地上碎掉的琉璃杯。后来……
“语晴,容启是你的心上人吧?我都明白。”女子像是得到什么宝物般,贼贼地嬉笑着。
“清珞,此次北征,圣上希望用父亲骠骑将军的远名威慑敌人,也提高军队士气。但父亲病重,又不肯辞了这要事。所以,我打算代父带兵!等我归来之时,定要送你一份大礼!”
“清珞,这个是我亲手用边疆的石头为你雕刻的镯子。以后遇到爱的人就把他的名字刻在上面。每每想他你就顺带也想了我。”
“语晴,我求了三哥、求了父皇,可是父皇不肯收回你和三哥的指婚啊!”
“语晴,我和三哥约定:我下嫁兵部尚书的儿子,帮他拿到调兵之权,以扩兵力与大哥抗衡。”
……………回忆沾湿了蒙面人的双眼,也许该叫郑语晴,亦或是清灵宫宫主。郑妃紧握石镯,眼神凌厉的像刀尖一样。是的,嫁给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之后,他一直待她很好,和容启也断了那一份念想。本想就此过完寥寥一生,不曾想自己唯一的孩子也在这深宫中没了,清珞也坠崖了,人生在世还有何可活?途枉阅千万兵书,也未曾戎马一生。宫,就是一个囚笼。无论我还是清珞,都被囚于此。于是,一把火,烧尽了宫里的所有。清珞的,还有我自己的。
......
“宫主,此地不宜久留!”,郑妃缓过神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轻洒在寄遥的伤口处,看着外翻的伤口,就像是疼在自己身上一样,不禁喃喃道“受苦了,孩子。我定会让你出去的……”不一会,便匆匆离去。
房梁上,两个高大的身影相互对视一眼,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