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元七郎摸着下巴,面带沉思地道,“那个泼皮你知道吗?一路上都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可自从丁老弟不在了,他看到我,仿若不认识我一般。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对了!”吴九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高扬起几分,使得其他三人都好奇地看向了他。吴九郎咬了咬唇,低声道,“离京之前,我家十三公特意去了一趟崔家,才离开京城的。”
“这……”其他三人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值得吴九郎如此大惊小怪。
“然后,我就被家里人要求去明州采风。”吴九郎思量再三,却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而心里隐约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你们不知道的,我家十三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
叶五郎等人还当他知道什么特别的隐秘呢,如今听来,却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感觉而已。事实上,吴九郎感觉并没有错,只是他不知道他家十三公去崔家送了什么东西,如果知道了铁定会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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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崔家为何要把玉玺带到明州去?”郑荏一行人暂作休整之际,随行的心腹之人,悄声问道。
“这是一种投诚。”郑荏知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是愚忠之人。他把那些绝对忠诚的人留在丰都,这些特别识时务的人带去京都。若事成,这些人自然要记上一笔功劳。若是事败,也不至于让这些人拿四郎等人来想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投诚。
“吴家那位老神仙啊。”有人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小前程靠智慧,大前程就得看命运了。
天道轮回,谁人抗争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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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崔小满,正在愚蠢地和命运抗争。
两天前,崔小满跟随白媒婆到了这个玄机巷,见了故人冯娉婷。这冯娉婷与她一样,来自异世,只不过冯娉婷自民国三十五年来,而她来自“世界末日”。她能认识冯娉婷完全是一场意外。三年前她去京郊送货,在宝相寺小憩,偶遇上香的冯娉婷及其家人,因一时好心救了落水的冯家小郎君。或许是同命相连,小满探听到冯娉婷的秘密,同时也分享了她的秘密。冯娉婷那一世就出身官宦世家,因父亲开明,出国留过洋,绝对是个才貌兼优的女子。到了这一世,她一样出身高门,风华绝代。
两人自相识以来,便偶有来往,不过多是书信。这个世道与他们所处的世道不一样,士庶极为分明。若冯娉婷这样高门之女与崔小满这等“下贱”平民光明正大的往来,只会被同阶层的人耻笑和排挤,而小满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好些个文人都道魏晋风流,呵呵,魏晋确实风流,可那都是上层贵公子的事儿。莫说一般百姓,就是寒门子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逼。
冯娉婷也曾怜悯过小满,委婉表达过她不能坦白两人友人关系的苦恼,可她不想打破她现有的生活格局。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金字塔顶层的特权阶级,冯娉婷不是不苦恼,好容易找到一个略有共同语言的人,却不能愉快玩耍,那真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但,小满跟冯娉婷不一样,不管哪一世都是小老百姓的身份,从来没有进入过站在金字塔顶端人的生活圈。她一向也算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追求自己能追求的,过自己可以过得下去的日子。所以,随着冯娉婷十里红妆高嫁之后,两人的情意渐渐断了。
在没有再次见到冯娉婷之前,小满一直认为她去了外地,过了更为高贵的生活,正忙于战斗,无法顾及小**的自己。她还曾设想过冯娉婷的日子,更曾用她的成功立足鼓励过自己,可两天前的见面,就好似当头一棒。
世事无常,任凭你再如何努力,都可能今日生明日死。
冯家落败是因为卷入了长公主谋反案,是今上御笔钦点,任凭谁也无法翻案。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世家,冯娉婷的夫家田氏并未立即将她休弃,而是对外宣称她因为太过哀戚常年缠绵病榻。至于因何哀戚,是个明白人都无比清楚的。
若仅仅如此,大约冯娉婷还不会恨不得吃了田家的血。田家将她作为一枚子,欲要送往太子府。呵呵,冯娉婷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曾为人如此被人糟践过,哪怕自尊心再受损,也存着一口气要报仇的气。
冯娉婷先是以养病为由搬到田家家庙去,偷偷寻到冯家外室女冯莺莺,求动她给自己牵线塔桥,先一步认识了太子的门人。然后,她找机会让她那总是耳根子软,心肠该硬不硬,该软不软的丈夫写下了休书。
既然田家想拿她向太子邀宠,为何她不自己去拿太子邀宠呢?既然注定是一枚棋子,冯娉婷宁愿是自己下完这盘注定死去的棋盘。
她费功夫寻小满来,只是想求小满,能够看在两人的情意上,在她离去后,从活人属将她的儿子赎出来。
对于一个故人,一个将死之故人的嘱托,小满也是想尽尽心意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目送冯氏姐妹离了玄机巷前往太子府,准备回去之际,却遇到了麻烦。
脖颈旁寒意似冰的剑锋快速从脖子滑到胸口。好一会儿,崔小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就是过路的,什么都没看到……”她声线细润,此时透着丝丝惧意,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这位姑娘,你确定你不认识我吗?那日的花轿,姑娘可是想起来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上一晚。”截断她话语的那人,声音颇有磁性,仿若大提琴般低鸣。仿若带些许笑意,很是醇厚,而此时的崔小满却听得头皮发麻,满腹苦涩。那人果真是看到了自己。
但,他这要求跟要她的命没太大差别。这玄机巷,她也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熟悉。小满苦笑一下,如实回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一概不熟悉……”
“无妨!你只要随我来即可。”男人言辞很随意,仿若根本不是在逼人就范,而是请人干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