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山的钟声响彻山林。
尹宁从炎窟中醒来。
晨光熹微,站在洞口的他,心中忽然充满了期待。后天就是剑甲会的日子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都未曾亲眼目睹过这属于修行者的盛会。以前的几届剑甲会都是在其他地方举行的,这次终于轮到赤宗了。他真想看看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在这个由力量说话的世界里,对于他自己的身份而言,恐怕以后在去京都的日子里不会太平。法律,在这个世界而言,只是对普通人而设。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要想保护好自己,就得了解修行者真正的战斗的方式。在寂枫山上,张虹临虽然传给了自己无名剑法,却从来没有传授过自己战斗经验。因为张虹临传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的身体在一阴玄脉的逼迫下活的更长久一点。
尹宁在初学剑法的那段时间里,对战斗经验极为渴求,然而张虹临却不答应。尹宁威胁说:“既然你不肯和我比剑,那我找张秋意好了。”
尹宁清楚的记得,那次张虹临发了火。张秋意是他的逆鳞,触不得。这是第一次有人拿他的女儿来威胁他。尹宁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了一跳,立马焉了,他清楚地知道,张虹临嘱咐过他,一招一式都不要露给她看。
不过张虹临最后还是答应了尹宁的请求。
尹宁说:“我现在还是个孩子,是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所以你和我过招时,不能用元气,出招的时候不能太用力,只需用剑招对付我就可以了。”
张虹临说:“好。”他捡来一根一尺来长的枯树枝,坐在那里,等待尹宁攻过来。
尹宁攻了过去,半招还没出,就败下阵来。
张虹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根枯树枝很诡异地抽在了尹宁的背脊上。自己叫的大保健,含着泪也要做完。
彻骨生疼。尹宁知道,这是张虹临在报复。张虹临看着因为疼痛而面部扭曲的尹宁道:“你怎么不哭出来?”
“若是我哭出来,你岂不是很高兴?”
“没错,我就是在报复你。你若是能接下我这一剑,我就把这套剑法传给你。”
“刚才你用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就算你知道名字,在藏书楼也找不到。赤宗的藏书楼也不是什么都有的。”张虹临看穿了尹宁的想法。
“还有,我再提醒你一次,不准和张秋意说剑法的事情,一招一式都不行。”
那一年,尹宁只有十岁。在以后的日子里,尹宁几乎读遍了藏书楼所有的剑谱,脑海里不知演练了多少遍,挨了不知有多少棍子,终于在张虹临的手下撑过了一招。于是张虹临开始传授他那神秘的剑法,不过再也没有和他过招了。
由于张虹临的嘱咐——若非必要,不要在人前展示无名剑法。所以尹宁自练过那套无名剑法以来,几乎没有和任何人动过手。就算是最近的两次动手也都太短暂了,一次是在柴房面对石七君的偷袭,一次是在芦苇荡对阵黑衣人。尹宁缺乏实战经验,于是他想迫切地看见修行者真正的战斗方式,不然自己永远都只是纸上谈兵。在离剑甲会越来越近的日子里,他的心情变得愈发的兴奋。
尹宁站在洞口长舒了一口气,朝下面的树林大喊一声,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他欢快地朝寂枫山奔去,目的是为了蹭早饭。
***
早饭过后,尹宁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比起昨日大有不同,今日楼中几乎没有几人。
尹宁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奇怪,可是马上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尹宁没有想到,韩宫玉会对一个抄书僮死缠烂打。
韩宫玉一招就坐在老头子的对面等着他。
尹宁只有硬着头皮过去打招呼。他是在猜不透韩宫玉此行的目的。
一阵寒暄之后,韩宫玉终于进入了正题。
“尹师兄回来参加剑甲会么?”
“此前已经说过了,我不曾修行,亦不曾是赤宗的弟子,怎么回去参加剑甲会?”
韩宫玉仍是一脸不信,道:“尹师兄昨日抄手札,让我不禁怀疑尹师兄故意隐藏实力,好在剑甲会出奇制胜。”
尹宁呵呵笑道:“昨日之所以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只是为一闻贵派妙音,实无它意。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当时有些趁人之危了,难怪韩大家会如此看我。”
“尹师兄误会了,韩宫玉此番非是责问,而是佩服。那手札上的破神咒,若非修行之人,不能洞悉其点画转折之奥妙,知晓人体气机行走的道理。”
“我在藏书楼抄书凡有十年,关于修行画符的书也抄了不少。因为自己的体质原因,不能修行,所以书抄的再多,符画得再好,也不过是些寻常的线条而已,碰巧破神咒画下来是不要耗费元气,所以那本手札也只是被我误打误撞抄下来的。”
韩宫玉本待再问昨日之事,忽闻得外面广场上传来一阵剑啸之声。
两人的目光转向窗外,只有老头仍在默默地埋头抄书,仿佛这时他亘古不变的姿势。
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竟集结了数百人。他们围坐成圈,其中一小部分是天音谷的人,此外便是赤宗的人了。圈内两派的弟子,斗到正酣。
场中斗剑的两位弟子都是淬元境。
此时广场的比剑,姑且算是剑甲会的会前交流吧。不过这场交流只限制在淬元境以内,神合境是不会出战的。天音谷来的一行人中,除了参加剑甲会,还带了一些资质较好的弟子出来,目的当然是为了开阔他们的眼界,这对他们将来的修行之道大有帮助。
尹宁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的比剑。韩宫玉道:“天下几大派间极其注重交流,为了避免剑之一道上固步自封,故而才有了剑甲会。”
尹宁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他只是一个抄书童,所以只能装着漠不关心这些事的样子,只是很单纯地说道:“他们好厉害。”其实场中那些淬元境弟子的剑法,在他的眼中,简直是破绽百出。
韩宫玉那还看不出他在装傻充愣,笑道:“尹师兄日日在藏书楼抄书,相信关于剑法的典籍也看了不少,不会连剑法也不会吧?”
尹宁见自己被点破,嗫嚅道:“会一点,只会一点。”韩宫玉瞟了一眼他手上的茧子,心中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见他对场中的比剑看得有些出神,便不再和他说话,也转头关注场上的情况来。
一轮剑比下来,倒是天音谷的弟子胜了。那位获胜的女弟子向对面那位男子盈盈一拜,那位男弟子满脸羞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最终也只能钻进赤宗的人群里,惹来本宗弟子一阵哄笑。
随即那位天音谷获胜的女弟子正要转身回去,一个颇为稚嫩的声音叫住她。这时对面赤宗的人群里让出一条道,一位大概十二三岁的赤宗女弟子走了出来,她的左上臂还缠着一条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