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想啊,皇上满心欢喜,认为这龙涎果是解药,虽然它能够延长平南王的寿命,但是却也是致命的毒药。到时候皇上若是知道了,平南王就是因为用了这龙涎果而谢世的,他不会记得这药增加了寿命的这点,只会记得,这是害死了平南王的毒药!”康御医加重了语气,扫了眼景煜和叶馥香,接着道:“到时候,恐怕皇上定然会怪罪帝师和姑娘的。”
一抹雪白的身影站立的翠竹中,与那抹嫩绿,交辉相应,像是屏风中,簌簌飘落的飞雪,舞动了那挺拔的绿。
在听到这话时,那抹身影转身,款步离开,一如,并未曾出现过。
叶馥香早就发现了洛夙染,却并未出声制止,只是因为,他的性命,只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所以,这龙涎果究竟是否要服用,也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降霜阁。
远远的,有琴瑟之声飘来,悠扬清澈,清逸无拘,一如弹奏者。
循声向院内走去,走近,才恍然明了,这院子叫做降霜阁的原因。
上至屋顶,下至地板,全是用青白石堆起而成,远远望着,不是若一块巨大的玉石雕铸的宫殿,而是,若霜雪飞簌而下,成了一副永远静态的画。
饶是活人走近,便也似印刻在了那画中,即便在动,也似那画被风吹动了的恍惚。
高台之上,那抹白色席地而坐,十指浮动在琴弦间,若清风拂过溪流,若白雪飘上寒梅,成就了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洛夙染喜欢穿白色,景煜也喜欢,但是,景煜不只是为白色而生,洛夙染却诠释了最优雅的白。
叶馥香见景煜穿过紫莽朝服,腰系黄金玉带,这样他,少了几分芝兰玉树,却更多几分尊贵威严。
景煜适合万千花色,而洛夙染,似乎只适合白色,一览无余的白。
“你来了。”曲毕,洛夙染从高台走下,若出尘不凡的莲:“你刚醒来,本是我该去探望你的,却不想,你先来了。”
叶馥香自动过滤,早上他去过清风苑的事情,淡然轻笑:“我身子骨可好着呢,只是秋风料峭,我们还是进去吧。”
洛夙染亲自给叶馥香斟茶,后忠心道:“听说,你为了龙涎果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头。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我必定会奉上。”
“这事不急,”叶馥香并未拒绝,因为只付出不回报,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你受了风寒,现在可好些了?”
“嗯,已经痊愈了。再过几日,我就要回京了。”
“回京有事?”即便叶馥香猜测到了原因,还是多问了句。
“我离家多日,放心不下母亲,现在已经痊愈,自然再不愿耽搁的。”洛夙染淡淡品茗,眸中一片风轻云淡。
“或许你在这里,会更为安全一些,回京的路途遥远,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建议你回去。”
叶馥香实话实说,毕竟,曾经,他救过她一次,虽然他没说,她也没说,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你是觉得,太子会对我下手吗?”洛夙染身子不好,可不代表脑袋不好使,相反的,倒是个颇为通透之人,当下眸中含了几分淡笑,一副不为万事所动的模样:“我本就是个要死之人,自是不怕他的。”
“我知道你不怕,你看的开,但是,我不想你死的这么没有价值。”叶馥香起身,看着那如云霞的面,默了默,后接着道:“如果你在回京途中被抓走,终究会连累到帝师。虽然,你如果在这里出了事,皇上可能也会迁怒于帝师,但是,相比在回去途中被抓所带来的牵连,却是要小的多了。”
至少,景煜不用在费劲心思地前去救你,不是吗?
这句话,叶馥香并未说出,然而她之前的话,在一般人眼中,却是已经足够冷血无情。
洛夙染却只是淡然轻笑,修长的手指划过杯盏:“那么,如果我被太子所抓,在他那里出了事,对你们更有利,不是吗?”
“太子说笑了,”叶馥香喝了一口茶水,吐纳地清新的气息:“这茶却是极好的,但是在即将渴死之人面前,却是还没有湖水更有价值,因为它昂贵。但是在品茗方面,却是湖水根本没法相比拟的。说到最有利于谁,太子想要谋皇上的反,你觉得,太子被打倒,会是谁最有利?而且,你此时被太子抓到,与在更为合适的时候被抓,价值又是不一样的。”
“我很荣幸,还会被芜香认为是有价值的。”洛夙染眉间含笑,仿若,是真的这般认为。
不是称为“姑娘”,而是叫她“芜香”,难道,他真的不觉得她冷情?
“好了,既然帝师答应了皇上,又遣了康御医前来,他们定然会救你,无需担心,只好好修养便是。”
话落,转身离开,步伐轻稳,可她自己知道,她有些要落荒而逃。
只因,那男子,不是扮猪吃虎,而是,真的干净的让她也羞于面对。
叶馥香去了降霜阁之后,洛夙染并未再提过回京的事情,仿若,真的被她说动了那般。
修养了三日,叶馥香恢复了身子,算是基本痊愈了。
这日,她刚用好早膳,长佑便来通传,说是元王派人前来通禀,请她中午前去元王府用午膳。
叶馥香将打好的璎珞放在匣子里:“还请了谁?”
“少爷,还有平南王。”
“嗯,将青玉糕带上,去降霜阁。”
“姑娘,王爷风寒未愈,为了避免过气给姑娘,还请留步。”面容端庄的小丫鬟挡住了叶馥香的去路。
风寒未愈?之前康御医来诊治时,不是已经痊愈了吗?而且,他自己都是这么说的。
当下微微扫了眼长佑。
长佑立刻道:“你这小丫鬟,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姑娘来看望平南王,你百般阻拦做什么?莫不是你对平南王做什么?怕被人知道?看我不禀了帝师将你丢入大牢!”
小丫鬟神色不变,脑袋却垂的更低了:“奴婢区区弱女子,自是不敢对王爷做什么的。”
“谅你也不敢,还不让开!”
长佑说着,就要用食盒推开她。
就在这时,屋内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芜香来了吗?请进吧。”
小丫鬟当下侧身让开,面上毫无不甘,更无愠怒,只是淡淡地服从着一切命令。
叶馥香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当下款步向屋内走去,刚到里面,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清冽,却浓郁。
随即便用帕子微掩了口鼻:“你莫不是不想见人,偏生用这药味打发了去?”
洛夙染解释般的轻咳了两声,却听的出来,是在竭力压抑着:“若是好好的,没人会愿意生病啊。”
屏风后,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姿端坐着。
叶馥香挥了挥手,示意长佑退下后,走至屏风后,看着面色较之前几日更为苍白的洛夙染,眸光微讶:“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
洛夙染却是后退几步,也不对着她说话:“前几日确实痊愈了,这几日又犯了,断断续续的,每次复发总是好的不利索,尤其是即将冬日了,更是如此。老 毛病了,芜香无需挂心。”
叶馥香轻哼了声:“就这样,你还要回京呢!康御医可来检查了?”
“嗯,这药还是他配的,说按时服用了,很快就能痊愈了。”
叶馥香却轻嗤了声:“这是在诓你呢,否则为何一直没好?”
洛夙染淡笑:“被康御医知道了你这般说,可是要说你没良心的。”
叶馥香毫不在意道:“那他也不会削了我的。倒是你,要把身子养好了,否则皇上要找帝师要人,总不能交出现在的你。”
之前的那丫鬟将汤药端了进来,叶馥香接过,看着洛夙染道:“行了,别撑着了,去床上坐着吧。”
见其躺回床上之后,方把药碗递给他:“喝吧,原本元王邀我们前去元王府用膳的,既然你去不了,那就在这歇着吧。”
“嗯,我这身子,就不前去扫兴了。”
叶馥香从屋内走出,扫了眼那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淡然离开。
“平南王的身子似乎更严重了。”
长佑颔首:“是了,昨晚我还见到康御医了,他说再这样下去,平南王怕是要,要……其实之前他风寒真是好了的,就是不知,怎么又严重了。”
“哦?你也觉着蹊跷?”
长佑却连连摇头:“这我可不敢妄断,毕竟,康御医才是大夫。”
“嗯,帝师回来了吗?”
“没有,应该会直接前去元王府的。”
元王府。
叶馥香刚走进,便有小厮直接带着她前行。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此,但是每一次来,对这里的印象却都会加深一些。
“姑娘,这简直就是整个大陆所有建筑的缩影啊,若是能在每个地方都住在一晚,便也不枉此生了。”长佑四下瞅着,满是艳羡地低声道。
带路的小厮却似未曾察觉般,静静地带路。
“真正住进去了,你就会发现你希冀的也许并非是适合你的。”叶馥香淡淡扫了眼风格迥异的建筑,若说她适合什么,那么这里的一切都适合,却又都不适合。
因为她自我定义,原本就是浮萍、野草,自是可以随处而安的。
“混账!王爷让你们囚禁着我,但是让你们限制我的自有了吗?老娘连这个门都跨不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