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众还有一个显着的特征,就是内心狂热、外表冷漠,他们跟一般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甚至不理不睬,可一旦发现对方是自己“小众圈子”里的人,那真的是“五湖四海皆兄弟”。多少网络上不相干的人,由于都喜欢王菲、赵薇、快男、超女而自发结成稳定友好的联盟。有时候我想,古代造反农民揭竿而起,然后都会弄点天书啊谶纬什么的,不是捞一个一只眼石人,就是从河鱼肚子里掏出一封信,不是说首领是真龙的儿子,就是说头头儿是母亲感天象所生,要不就造一个“天父”出来,让大家对他顶礼膜拜……这些都是唤起小众内心热情之后把小众挑唆成大众的成功案例呀。
最吸引我的是,小众有一种巨大的传染力,甚至超过大众渠道。别看小众鄙视一切大众媒介,报纸、杂志、电视、商业电影,却有一种比大众媒介传播更快的沟通方式。他们是真能做到“一传十,十传百”,只要一个人认可某种东西,他就会带动他的战友们都跳进这个战壕,他们的战友也会如法炮制。如此说来,小众们又是名副其实的“性情中人”。
小众的话题,是由我们当初在制订经营战略时的一次闲聊引起的。任远想做电影制片人,结识了不少影视公司的朋友,我们时不时在宁圣轩聚一聚,岳伟的一身非主流装扮引发了我们的热切讨论。
那天,岳伟到的最晚。我们在包间里已经聊了半天,才见岳伟大摇大摆地进来。初夏时节,岳伟已经换上了短袖,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扮嫩,穿了件淡粉色的圆领T恤。这也还能接受,最让我们喷茶的是,T恤的胸前画了一个可爱死的卡通头像,旁边还有设计台词:“我是处男!”我、任远以及某影视公司的刘总被雷得齐刷刷倒在一边。还是任远够强大,撑着肋骨勉强说出话来:“岳伟,你疯了,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不给你请个萨满法师驱邪?”
岳伟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洋洋得意说:“怎么地,你们羡慕吧。”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转过身去,我们这才看到,T恤的背后还印着几个跟前面呼应的字:“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再次倒地。
岳伟美滋滋地说:“女朋友送的,馋死你们!”
“岳总,你这状态,正适合去演我们公司的一个片子,热恋中的男一号。”刘总说。
“切,你们那些大烂片大烂剧本,谁稀罕,片酬再高我也不去。要不,你们把摄像机架过来,直接拍我得了。多么精彩丰富的人生,多么高尚纯洁的小众艺术。”岳伟疯了,我们得出了这样的论断。
“你丫还小众呢。作为一个低俗的人,一个浑浊的人,一个严重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你已经大众得不能再大众了,要是这世界上的娱乐有个三六九等,你就是那个第九等底下,还得再等一百等的。别糟蹋小众了你。”任远两手冲他做了个“鄙视你”的手势。
谢天谢地,岳伟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坐下跟我们说:“我生平第一次去看传说中的小剧场话剧,还真贵,比电影票可贵多了。”
“还有你认为贵的东西呀,你还是有点不正常。”任远继续揶揄他。
“我怎么就不知道贵?我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新社会受着艰苦朴素的爱国教育和勤俭持家的家训祖训长大的。我小学看电影两毛钱,现在都两百了,还不贵!”岳伟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竟然还了解票价行情。怪哉!
“还用问,又看电影又看话剧的,迷上文艺女青年了呗!”还是影视公司的刘总门儿清。
“别说,我这回迷上的还真不是文艺女青年。人家说了,少提文艺,不能吃不能睡的,没一毛钱的用。我们也没看文艺片啊,看了个《速度与激情》,赛车,美女,过瘾。”这话真的像岳伟了。
“岳胖子你还真说着了,小众东西不便宜,很多小众的东西还远远比大众贵呢,人家就是花钱买个性。”任远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钱图,你这火锅店也弄得小众点嘛,至少里面辟出几个包厢来,什么‘玉米专区’、‘菲迷专区’之类的,吸引那些往自己身上贴各种粉丝标签的人。他们的力量大着呢,只要一个人认可,几乎就等于一干人等点头。”
“嗯,可以这么干。以后你们也把影视圈的明星、影音娱乐方面的发烧友什么的往我店里带一带,这宁圣轩不就是岳伟带起来的吗?”
“我有办法!”岳伟一拍大腿,喊道,“刘总,去你们公司叫俩小明星,不用太大牌的,二线脸熟的那种就行,一男一女,找个黄昏,俩人故意戴大墨镜大遮阳帽,要不,戴口罩也行,手拉手往钱图店里一走,最好直奔最里间的包厢……”岳伟眼睛眯着,还是掩饰不住里面流露出来的邪恶。他接着说:“明星就是靠这种绯闻出名的知道吗?咱不炒明星,咱炒火锅店。然后找几个小记者拍个照,往网上一传,‘两江门’火锅店大招牌一拍。那效果多棒,广告费你一毛钱都不出!再找几部电影电视剧,植入广告那么一摆,切,不要太出名啊!”
岳伟说得兴起,我们笑着听,别说,貌似还真有理。岳伟像是启发了灵感闸门,说完这一套,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转头向刘总说:“对了,刘总,你们那边有什么比较出名的明星不,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统统拉过来,跟钱图照几张合影,或者拥抱或者握手,做亲密状,然后钱图洗照片去,挂你店里!”
“这招还真不赖,哈哈,俗是俗了点儿,大不了咱找小众明星呗!”任远接着说,“你卖的东西也得有个说法,什么水库鱼、有机菜、环保酱料什么的。”
“一边儿去,哪儿有环保酱料啊,你以为是涂料啊!”岳伟嚷嚷。
“反了你了,怎么就不能有环保酱料,你丫不知道很多大酱就是跟大粪发酵似的生了蛆之后味道会更好?”
“停停停。我要吐了!”刘总先一步奔出包间。
1炒作是必要的,包装是值钱的,大多数平淡无奇的产品换一种包装再配合一个新颖的时尚话题或者新锐观点,都可能成为走俏产品。“脑白金”原本就是一款再普通不过的保健品,经过精心包装重新市场定位之后,一下子成为风靡全中国的赠礼佳品。我听过另外一个个案,是关于饮料的,原本都要停产的,请来了高人一指点,把饮料的受众改成年轻的单身男女,包装上印些缘分、星座之类的,很快就成了年轻人追捧的热销饮品,红极一时。其实里面的饮料味道一点都没变,但是摸准了消费者的心理,一下子就咸鱼翻身了。
2不要憎恶炒作,同样的商品如何在同类中脱颖而出?宣传呗。炒作就是一种宣传,不过是手法新奇、思路独特罢了。我不觉得这是欺骗,牟利是商人的天职,如果消费者觉得花了钱买到的产品或者享受的服务并没有广告说的那么好,那就要在下一次进行选择的时候多动动脑筋。不客气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中国的消费者太愚昧、太好骗了,肚子里的心理学和经济学知识非常少,又没有其他的渠道获得此类的知识,所以,商家稍微动点手脚,用点“名人效应”、“打折让利”、“金牌产品”等陷阱就能把消费者哄骗住。现在,我看到市面上有很多类似“经济学的诡计”、“日常生活的博弈”等读物,从宏观或者微观方面揭穿商家惯用的种种伎俩。如果消费者们肯花点功夫阅读一些相关知识,也就能雾里看花,看穿种种把戏,选对最适合自己的商品了。
5卖货也要货比三家
“同行勿入”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标志,谁在自己的店里挂这样的牌子,生意肯定好不了。越是同行,越要多交流,多取经,互通有无,互相提醒,才能在竞争中互相促进,共同进步。
自己开店,更要去别人家的店参观参观,考察考察。买货需要货比三家,卖货同样得货比三家。不比,你不知道人家的店好在哪里,自己的店差在哪里;不比,你就不能看到别人的优点,学习人家的长处;不比,你就不能及时检讨自身的问题和缺点,还自顾自地沾沾自喜,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由于平时工作比较忙,我很少去那种大众消费的饭店吃饭。如果工作需要应酬,由于是公款报销,去的地方消费也较高。或者去着名的“簋街”,有几家店是我们的“据点”,其他陌生的店很少问津。现在自己经营了一家大众消费的火锅店,我决定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火锅店都吃个遍。不吃不要紧,一吃才发现,火锅店的经营也是五花八门,别有洞天。我们一伙儿人就像猎犬一样,不光“闻”哪家的味道好,还要闻哪家的价格独特、制度独特、管理独特。有道是“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看看别人家的经营,再对比自己的店,或喜或悲,总能有所得。
印象特别深的是一次“霸王餐”经历。某天,去回龙观的老房子取东西,天黑下来,还有点儿微凉,我和香蕉就决定在路边找家店吃饱了再回家。刚好接到岳伟的电话,说他和任远刚从昌平办事回来,正在回龙观一带,问我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们干脆就到一家还算小有名气的火锅店碰头,店名此处姑且忽略不提。
可能那天下雨,气温有点低,空气里湿漉漉的,火锅店的大玻璃窗都蒙着湿乎乎的水汽,很有吃火锅的氛围。我们四个进了店,放眼望去,店不算小,五百平方米左右,跟我的店差不多大,但是装修简单得多。是分餐制的个人小火锅,一人一只小锅,选好汤底在自己面前煮,这是从台湾引进的一种新鲜吃法。店里座位坐得满满的,生意还不错。但是,我很快就发现,很多桌子上只有空锅在煮,食客们大眼瞪小眼,朝服务员催促上菜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们左看右看,一张空桌子都没找到。这也没什么,人家店里生意好,没有位子排号等位子的情况多得是。大名鼎鼎的“海底捞”不是还专门有排号机制,等位子的人可以在外面修指甲、吃瓜子、喝豆浆么?然而,这家店里,没有任何一个服务员或者大堂经理对我们打半句招呼。进门的时候倒是有迎宾小姐机械地问了我们一句:“您好,几位?”
“四位。”
“里边请。”
好,我倒是里边请了,请了半天,在里面干戳着。
岳伟是个不能挨饿的人,没酒喝没烟抽已经让他憋闷得够呛了,岂有站着看别人吃饭的道理?他的面目表情很快就复杂起来,看着就要发飙。我拦住在我身边经过的一个服务员说:“现在有位子吗?我们四个人。”那小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看着我只是笑,然后朝四下里望了一圈,顺手指了个方向说:“你们去那边看看吧。”
这个答案,让我们非常疑惑,进而气愤。也许是新来的,没调教好。我暗自压着心头的不快。
我们走到靠墙的一边,还真巧,有一桌人已经吃完准备走人,我们就等着服务员收拾桌子。岳伟在外边忙活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耐烦,再加上饿、被冷落,已经没太多讲究了。他拉把椅子坐下,点了一只烟,等着服务员来收桌子。我和任远也坐下等,只有香蕉不想坐,她有个小洁癖,饭馆里别人用剩下的残席如果没撤,她是死都不会坐过去的。于是,她站着,我们三个坐着,就那么尴尬地等了将近十分钟,仍不见有服务员过来。
“服务员!”岳伟脑门儿的青筋凸现,大叫了一声。不管大厅里多么人声鼎沸,相信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嗓子了,所有穿红旗袍的服务员也都在往这边看,但是,只有一个人应了一声“你好”,却不见一个人过来。
“收拾桌子!”岳伟又叫了一声,芝宝打火机在桌子上被他拍得啪啪响,岳总真急了。
终于有个男孩子推着一大车碗碟过来了,麻利地收拾着我们这个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也“人多势众”似的围拢过来帮着收拾,好像已经意识到这个白胖的家伙不好惹,法不责众比较保险似的。岳伟才不管这些,该批评就批评:“怎么搞的你们,知道客户是上帝吗,你们就这样让上帝守着剩菜坐半小时?”一个女孩不知道轻重,还在笑,岳伟没好气:“笑什么笑,少跟我嬉皮笑脸,没工夫跟你贫!”严肃的岳伟让人害怕。
点好了锅底、蘸料和菜、肉,任远又要了一份拍黄瓜,他说:“看这收桌子的速度,上菜八成也快不了,拍黄瓜应该快吧,我还真是饿了。”说完又叮嘱服务员说,主食烧饼赶紧上,不用等最后。
然后,我们四个人,四双眼睛,眼巴巴你看我我看你,15分钟又过去了,别说拍黄瓜了,锅都没端上来一个。岳伟眼睛越瞪越大,任远嘻嘻笑说:“钱图,你们回龙观人民想吃顿火锅可不容易啊,恭喜你搬家了,从农村转移到城市。”
“不行,我得找他们经理去。他在后面种黄瓜呢?”岳伟冲着远处的服务员招手,服务员倒是满脸笑,可就是不动地方。岳伟大叫:“这店的人抽风啊,真是活见鬼了!”
终于,给我们端上来四只小锅,两盘肥牛、两盘羔羊肉、一盘百叶,小锅底下的固体酒精也点着了。很快,锅里的汤料沸腾翻滚,可是,服务员并没有给我们蘸料!这让人崩溃的火锅店!
再次催促,我们终于有了蘸料。盘子挺大,肉着实不多,我们四个人一人夹几筷子,肉和百叶就没了,但是,我们点的其他蔬菜、主食、拍黄瓜就再也没了音讯。期间,我们向服务员抗议了几次,他们都是以无声的微笑表示了“抗议无效”将我们打回。胖子岳伟气得径直跑到他们后堂,在冰柜里自己拎了两瓶啤酒出来喝,竟然也没有人阻拦!身边左右,其他食客向服务员催促上菜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们身旁的一张桌子吃完了还是没人收拾,新来等位子的食客走了两拨,服务员还是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真的不敢相信有这么混乱的管理。这个店虽然我不常去,但是也知道是那一带最热门的店之一了,怎么能这么乱七八糟?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锅里的汤眼看就烧干了,服务员给我们端了烧饼上来,一盘四个。我们说:“服务员,麻烦你加汤,锅要干了。”她脆生生答应“好”,却一骑绝尘不见了踪影。岳伟这会儿喝了啤酒,吃了肉,还有一个烧饼垫底,肚子不那么饿了,火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大,反倒在脸上漾起一汪奸笑:“吃得差不多了,咱撤吧!”牙缝里还塞着一颗芝麻。
“坐了一个小时,菜只上一小半,这饭吃得太亏了,真不想给他们结账!”香蕉抱怨着,在包里拿出钱包来,准备结账。
“钱包放回去,我饭都没吃着,还给他们钱?惯他臭毛病!”岳伟“混不吝”的架势已经摆出来了。
“啊,干嘛,你要吃霸王餐呀?”香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岳伟。
“别逗了,人家霸王餐也是吃饱喝足之后才耍赖,我要吃的东西他们不给我上,我被欺负了,我不说他们开霸王店就不错了我!”岳伟越说越急,干脆直接冲服务员喊:“妞,再说最后一边,我们这边的菜要是再不上,我们可就不给钱直接闪人了啊!”听我们这边“起义”,旁边也有几桌人发出了同样的警告。服务员朝我们这边望了望,留下一个微笑,说道:“对不起啊,我们太忙了,等我帮您催催!”然而,她的脚就像钉在了地上,根本没有去催。
是可忍孰不可忍!岳伟和任远起身就走,香蕉吓得拉住我的胳膊说:“你们别胡来,还是结了账再走吧。听说开饭店的都养着黑社会!我害怕!”
任远听到香蕉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指指岳伟说:“谁是黑社会?他就是黑社会呀!”然后,他俩大步流星就朝店门口走去,我也带着香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