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微笑不语,对着宣纸端视片刻,仿佛在回忆《万松金阙图》的种种精妙之处,全身上下淡淡地散发出一股有如青山映日的清幽之气。
严春骢看得一愣,这分明是书画名家才有的画意外溢之境,难道此人果真是个隐世名手。包小伟和严乐则对视一眼,交换彼此心中的想法: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王者之气”。众人正浮想联翩的时候,杨康开始挥毫落墨,在那张上好的乌溪熟宣上驰骋笔意。
《万松金阙图》纵28厘米、横136厘米,远不及《千里江山图》纵51厘米、横1192厘米这样宏篇巨卷的气势磅礴。然而在艺术创新上,《千里江山图》过于注重青绿山水工笔重彩的绚丽精细,却又不及《万松金阙图》溶合了水墨山水之法后,在清细繁复的笔法中产生的透亮明快的清润境界。
随着杨康信手翻飞之下,春山茂林、苍松白云,山巅微露,琼楼金阙,烟波浩渺,旭日东升在其笔下一一展现。
苍松用墨线勾勒,近大远小,松身轮廓淡绿苔点,松针茂密,郁勃苍翠;宫阙在中景的山岗间,被密林包围,山岗密林横点一片竖点一团,在白云的映衬下气象混沌幽深;细线勾勒的白云,没有烘染,效果自然生动。
杨康要来两块砚台,调了些朱京、赭石,用以辅佐青绿之色。只见他坡草勾绿,花树点红,细线描圆作红日东升,碧桥朱栏直接以色描画,山脚和沙滩施以重赭,紧要之处不失时机地用上少许泥金,在青绿调子的衬托下,整个作品熠熠生辉。
包小伟和严乐两个艺术文盲,大概是见多了书画表演,有点审美疲劳,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早就哈欠直打。两人无聊之余坐到电脑旁边,却又不敢打游戏、看小说,只得翻开学校的主页,装模作样地看看新闻。
“你看这条,六(2)班的语文老师调离本校,下星期一起由徐长英老师代课。”严乐忽然指着一则校园新闻念道。
“太好了,包老鹰调走了,这下我们有好日子过了。徐长英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包小伟对这个本家老师一直有点发怵。“包老鹰”真名包若英,是包小伟的班主任,大概是因为不耻包家出了个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家伙,对包小伟特别没给过好脸色,对其他同学也向来严厉苛刻。
“我也没听说过,大概是新来的吧。不过你也别太天真了,包老鹰不在了,这不是又来了个徐长英——嘛。”严乐特别拖长了“英”字,有些想不通地道:“校长倒也奇怪,怎么突然把包老鹰调走,会不会跟新来的徐老师有关系。”
“我才不管呢,只要包老鹰走了,管那么多干嘛!”包小伟充满遐想地道:“我有一种感觉,徐长英老师一定长得非常漂亮、非常温柔。”
“你大概是看太多了大长今吧,徐长英——还徐长今呢!徐老师什么样我们明天就知道了。”严乐看到包小伟口水直流的样子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只要不是包老鹰上课我们总算有点盼头。”
包小伟点头称是,两人又翻看着其它新闻,不时地调笑一番。
“精彩!精彩!真精彩!”严春骢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二小吓了一跳。二小一看,原来杨康已经将画作完,此时桌边之人已由作者变成读者。
只听严春骢评道:“这松身墨线,笔法起伏有致,墨色阴阳明暗向背分明,干湿得法立现苍翠秀润,浓淡适宜顿显凹凸远近。原来,杨先生对水墨山水也颇有研究。”
严春骢本以为杨康不过精于青绿山水,想不到其人水墨山水的技巧同样出色,他伏到书桌前俯首细看杨康的作品,惊得有点吃不消地品味道:“这山石的披麻皴法竟丝毫不让赵伯骕真迹,而此处的青山却不拘泥于云山图式的横点之法,阔狭不计、长短不论、变横为竖、横竖相宜,笔点密集,正好表现苍松满山之意。杨先生,单凭您这一手,足可称为画水墨山水的大家。”严春骢被杨康的水墨山水功底征服了,惊讶得几乎没有时间去欣赏杨康的青绿山水技法。
“这只是横坚之间的小小变化而已,其它不过师法古人,还不能自成一家。” 杨康谦虚地笑着。不过他心里可不这么想,二赵不过皇室旁宗,当年金主掳来的宗室画院高手不知多少胜过二赵,只是金主将他们废为庶人,其名不扬而已。自己要不是看在二赵名声在外,画得也颇有些新意,哪里愿意摹仿他们的画作。
“杨先生这话就过谦了,”严春骢直起身子道:“就杨先生这画,我将它做旧,放到市场上足可以假乱真,卖个几百万没有问题。不过要单以画论画,这画却又不值几个钱。”
杨康知道严春骢的意思,所以微笑点头表示同意。包小伟却感到十分好奇,不禁问道:“严叔叔,为什么同样的一幅画,卖的价格却不一样。”
“呵呵,这就是原创与翻版的区别。”严春骢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解释给包小伟听:“这幅一画,我若作旧,严叔我作旧的技术就不夸给你听了,只要在外放出消息,说故宫博物院的那幅《万松金阙图》只是初稿,这幅才是定稿。买家听了定会蜂拥而至,拍价也会节节攀高,不过他们都是冲着赵伯骕的名头来的,因为这画无论初稿、定稿都是赵伯骕的作品,是人家幸幸苦苦揣摩布局出来的,用现在的话说叫原创作品。”
“小伟,严先生说得不错。画的价值有三截,画功是一截、画意是一截、名头更是一大截。”杨康跟着解释给包小伟听:“如果用你杨大哥的名头卖这幅画,首先买家就不愿意来,因为我没有一点名气,再者就是买家来了,看你杨大哥画得再好也上不了眼,因为我这是仿着画的,用严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翻版吧,没有新意的画画得再好也没用。”
“喔,我明白了。”包小伟被两人这么一解释总算清楚了,说出自己的理解:“就像前些年的两首歌《嘻唰唰》与《K2G奔向你》一样,虽然我是更爱听第一首的啦,但由于它有一大段抄的是第二首歌,所以《嘻唰唰》越好听我反而越是会想到第二首歌。”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第二首的编曲比第一首差多了。”严乐听到此处也与包小伟的想法一样:“可惜花儿乐队,以后再也没出什么好的作品,大概别人被他们洗刷刷一遍之后,听到再好的作品都不敢用了。”
“不错,想不到你们两个小娃娃都还有自己的理解。”严春骢笑呵呵地表杨两小。
杨康不知《嘻唰唰》和《K2G奔向你》是什么东西,当下并未插言,不过听包小伟说来,总该是流行歌曲之类,除了玄幻小说他现在最在行的就是这个。
包小伟和严乐平时也是难得被人表扬,现在被严春骢这么一夸,还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扭捏着谦虚起来。
“哎呀……杨先生,刚才东南西北这么一扯,我倒把一件事情给忘了。”严春骢轻拍桌面,忽然想起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