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拿着银制的筷子,小心翼翼的停在一盘看上去就令人垂涎三尺的佳肴上方:“这是什么呢?”
“这叫做脍鱼。”白杰微笑着解释道:“你离开燕都的时候,还没有这种烹鱼的方法,这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达官贵人,就连皇帝陛下都很喜欢吃呢。”
“真是…”莫愁夹了一筷子放在口中,连连点头:“名不虚传!真是鲜香可口!在乌墫别说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就连一条鱼也看不到。还是咱们天朝的物产丰富,生活安逸啊!”“哈哈,不过一道菜,怎么能发表一通这样的评述啊?!”白杰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在这么温暖的午后,陪伴在自己朝思夜想的人身边,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莫愁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吃饱了!大人款待了这么多美食,就连宝宝也吃得尽兴了…是不是?”
白杰看了她一会:“听说…乌鲁斯还有一个弟弟…”
“大人是说乌墫的继承制度吗?”她抬头笑着看着他:“格里木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就好像自己的兄弟一般,他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娶我为妻的。”“听说他带着羟古公主,逃到北方部族,誓要与王庭分庭抗礼,真的有这样的事吗?乌鲁斯对乌墫忠心耿耿,他的弟弟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
莫愁收了笑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还是相信他的。他并没有将公主和乌曼顿王子带到羟古去,所以就不能算作叛逃,在他心里,一定是对将军的死充满自责,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
“不过?”白杰疑惑地看着她。
“不过在我心里,对将军的死还是有些疑问的。”莫愁痛快地说道:“都说国主和将军,是误入山谷,所以才会中了敌人的埋伏,可是依照我对将军的了解,他虽然勇猛,却绝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那样带着国主和大部队,走到一条连当地人都很少进去的山谷呢?据说左将军安普因为撤退及时,才捡回一条小命,那个人一直没有回王庭述命,还呆在前线指挥作战…”
“你怀疑他吗?”
“是有一点…”莫愁突然笑了一下:“这么久没见,又拿这些事情让你烦恼,大人,实在对不起啊。”
白杰摇摇头:“你一个人在乌墫,受了很多苦,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不能那么说,当初去乌墫,也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再说如果没有大人你,我早就让羟古人抓去了呢。”她笑咪咪的看着他:“说来还真是不可思议,那时候在做宫女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能跟你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如此看来,能够成为随同公主的女官,还是我的莫大幸事呢!”
是我的幸运才对…
白杰这样想着,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站起身来:“下午有事要面见圣上,我先告辞了,至于夫人你想要面圣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请不要心急。”“麻烦大人了。”莫愁连忙站起身,将他送出了门口。
白杰在驿馆管理的陪同下走出大门的时候,和一个斗笠蒙脸的男人擦肩而过,这人一袭布衣,脚步匆匆,身边带着一个青衣的丫鬟,头也不回就向里面走去。他在心里打了个突,却还是想不起来这个身形熟悉的男人在哪里见过,于是便没有理会,径直登车离开了。
“夫人。”
莫愁正准备去驿馆的花园里散步,就见一个乌墫卫兵出现在门口,虽然住在燕都为使节准备的驿馆中,她的安全还是由乌墫士兵负责的,一概通传禀报的事情,都是由驿馆官吏先告知乌墫人,才传达到她这里。“有什么事吗?”“门外有一个天朝人想要见您,说是您的故交,我说您已经歇息了,让他先回去,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走…..”
“故交?”莫愁实在想不到,自己在京城除了白杰以外,还会有什么故交,不过她还是摆摆手:“请他进来吧,不要太失礼啊。”
卫兵领命,下去了。
女奴将桌子上的饭菜收拾了,让莫愁在暖榻上坐下来,就见卫兵领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请问阁下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吗?”男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他带来的女孩虽然面容秀丽,可是也生疏得很,不曾见过,莫愁感到越发疑惑起来。
“拓辛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算忘记所有在京城的老朋友,也不应该忘记我啊…”男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炯消瘦的面容,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眉目间有种令人不可小视的气魄。
莫愁身边的女奴感受到了主人突然一震,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于是担心地问道:“夫人,真的是以前认识的人吗?…”“你们都先下去吧。”莫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女奴还是行了个礼,跟卫兵一起慢慢退了下去。
她站起身,却没有向前挪动,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令人意外…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还是叫大人吧。”
“叫大人还是直呼其名都随你的便,既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也就不必要淤泥虚礼。”苏延青冷冷地说道,将斗笠递给身后的解忧,自己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你也坐下吧,如果令将军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老夫可是担待不起。”
莫愁慢慢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您这样偷偷摸摸的过来,只是为了羞辱我吗?”“岂敢,就连三公之列的御史大夫都屈尊降贵将你迎进京城,我又怎么敢随便折辱于你,不过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因为是私事,所以只好遮遮掩掩的来这里。”“什么事呢?”
苏延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开口:“我当年为什么逐你出家门,你还记得吗?”
莫愁冷笑一声:“我用一个姓氏,换了娘亲的一条命,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吧?”“记得就好,那时我们约定,你入宫为奴,你娘亲永世不得踏上皇城土地,虽然今生不得相见,可你就是用这种方法令那贱人苟且偷生的,不是吗?…可是,遗憾的是,她似乎并没有领会你的好意呢。“
“什么意思?!”莫愁一下紧张起来。
苏延青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女孩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你的娘亲回到京城来了呢!我在一处民居里找到他们了,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弟弟,一大家子人呢!”
“你们想干什么?”莫愁脸色苍白,她紧紧抓着坐椅的扶手,才不至于令自己瘫软下去。
苏延青冷冷地说道:“破坏规矩的人是她,所以也有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了,不是吗?”“如果你敢碰她,我一样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上公大人冷笑道:“真想让御史大夫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前明明是聪慧圣洁的奇女子,背地里不过是个胆敢威胁自己父亲的不孝逆子,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不记得吗?如果你要伤害娘亲的话,我们从此就是仇人了…”她毫不示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对峙片刻,苏延青站起身来:“和你成为仇人,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如果要我不惩罚你淘气的娘亲,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许诺,让他们平安无事的走出燕都,怎么样?需要考虑一下吗?拓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