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下,周允从小憩中惊醒过来。
打开马车的窗格,路两边的巍巍青山伴随着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快到了吗?”
“快了,殿下!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车夫在前面大声答道。
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在蜿蜒的山路上徐徐而行。这是燕都近郊的蓝青山,绵延几十里,风光秀丽,许多京城的大户人家都在这里修建了避暑山庄,而天朝上公堂堂太傅大人,就隐居于此。
周允就是来找他的。
翻过山头,半山腰上一座青砖黑瓦的宅院渐渐露出树丛,一道山泉从旁边潺潺流过,鸟语花香,实在是一处绝佳的所在。
队伍在院门前停了下来,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走了出来。
她一身青衣绸裤,十三四岁光景,长得清秀可爱,看着车夫从车里扶出周允,便上前来说道:“请问是京城的哪位大人?我们家老爷出游去了,不在庄里。”
“不在?”周允愣了一下,笑着从自己腰上解下玉佩,递给她:“请将此物转交庄内管事的人,我就在此等候。”
小丫鬟犹豫的接过玉佩,再次将面前这一身华服的年轻人打量一番,这才脆生脆气地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哦,我没有出来回报,不可以随便遛达,清泉庄有清泉庄的规矩,这地方不能随便造次!”“明白啦,明白啦,麻烦你快点去啊!”周允打趣地向她作了一揖,小丫鬟这才厥着嘴巴,慢悠悠的回到黑色的大门里去了。
周允深吸了一口气,凉爽香甜的空气里,夹杂着泉水潮湿的香味,蔚蓝的天空上洁白的云朵,在山区投下一块块活动的黑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正眷恋的***着青山柔美的曲线。如果能抛下尘世的恩怨情仇,带着几卷心爱的书简隐居到这里来,不能不说是神仙般的生活,只不过真正隐居在这里的人,究竟有没有放下心中的愁怨呢?……
没过多久,黑色的大门再次敞开了,一个男人带着几个仆役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这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面容清炯,留着短须,消瘦的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衣,这样一副再朴素不过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就是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公之首——太傅大人苏延青。
“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未曾远迎,请恕罪!”急步走下台阶,苏延青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周允连忙双手扶起他:“太傅大人何须多礼!我这次只是四处游玩,行到此想来拜访大人,冒昧之处,还请见谅才是!”
“这是折杀老臣了。”苏延青站起身,微笑着一摊手:“请太子殿下庄内说话,昨天刚好送来了今年的新茶,臣这就差人煮上,请殿下品尝!”“那敢情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能在这种穷乡僻壤招待太子殿下,才是臣三世修来的福分!解忧,快去挑上好的碧螺春,招待殿下品鉴!”
刚才见到的小丫鬟就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主人的吩咐,马上回头准备去了。
解忧吗……?
周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颇富深意的微笑了一下。
山上流下的清泉,在庄内形成一池天然的水潭,清泉庄由此得名。在毗邻潭边的凉亭上,洁白的瓷壶倒出碧绿色的茶水,香味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周允端起茶杯来浅尝一口,立刻赞不绝口:“好茶!绝世好茶!香味悠远,不燥不涩,入口绵软,苏大人,你还真是好福气啊!”
苏延青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殿下久居宫中,尝惯了珍馐美味,臣的这点小玩意,让您见笑了。”“哪里哪里!”周允看看一旁垂手而立的小丫鬟,青衣妖娆,美轮美奂,假以时日,便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苏大人远离京城繁杂,原来是躲在这里享福啊,朝里的大人们只知道你是清心寡欲,不知道蓝青山里,还藏着这样一出好地方啊。”
“殿下这是在嘲笑老臣了。”苏延青收了笑意,严肃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殿下,你诸事繁忙,特别到这深山里来,恐怕不是为了喝臣的这一壶茶吧?”
周允笑咪咪的放下茶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苏大人,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相求。”
“请殿下示下。”
“一晃四年过去了,苏大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吗?毕竟是孤身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啊……”
苏延青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臣早已将那逆女革出宗族,她这一生为奴为婢,都与臣无半点关系,殿下突然提起她来,难道那丫头闯祸了不成?”“不,不是那个意思。”周允依旧笑着说道:“非但不是闯祸了,苏大人,御史大夫白杰前日由三阳关上传来书信,说令媛现在正作为乌墫的使节,前去羟古探望乌墫大王子。不要说是天朝了,整个大漠诸国还没有一个女子能持有使者的节杖,你这个弃女,倒是没有给大人你丢脸啊。”
“羟古?…”苏延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人,你还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啊……”周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亲生的莫愁生死未卜,却将个不知哪里来的解忧放在身边,苏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听人说,当年你与莫愁的娘亲也是情深意重,不嫌鸳鸯只羡仙,莫愁也是你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为什么现在你竟如此冷落与她?……”
苏延青盯着池面上嬉戏的鱼儿,语气强硬的说道:“如果殿下是为了查问臣的家务事而来,就请免开尊口,这件事情,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臣也绝不留一丝余地。”
周允愣了下,苦笑道:“好啦好啦,不说了,那就谈谈正事吧。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近日与羟古的战事而来。大人也许已经听说了,父皇令人修书于乌墫,令他们发兵援助,可越摄珊迟迟不见动静,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一直不见一兵一卒,父皇一直为了这件事苦恼,其实,只要大人出马,这件事情还是会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殿下的意思…”苏延青疑惑地看着他:“……要臣做什么呢?”
“如果大人能回京进谏父皇,令三阳关派出军队跟随平湖公主回到乌墫,说是为了护送公主,其实只要一进到王庭,马上将越摄珊拿下,将乌墫一干反对天朝的贵族格杀勿论,就马上能够控制乌墫的大片土地,到时候和羟古的作战,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而且……乌墫目前正面临内乱,人心惶惶,这不可以不说是我们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