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东面海上传来炮声,一直响了有个把时辰。在岛上的人都很焦虑,文瑞心中也没底,毕竟是第一次和西洋舰队的交火,虽然记得在历史上郑芝龙的船队打败了荷兰人,但身处其境感受必然不同。况且这仗败不得,如果失利,荷兰人控制台湾海峡,澎湖岛上这些军队将面临灭顶之灾。大家站在海边听着炮声,远眺着海面。又过了一个时辰,郑明回来了。
到了周文瑞,俞咨皋他们身边。见他们这副模样笑着对他们说:“周公子不用担心。听炮声就知道我们的船占上风了。荷兰人的炮炮身薄,射速快,声音脆,我们炮身厚,射的慢声音闷。你们听现在基本是我们的船在打,而且声音越传越远,荷兰人应该是败了。”
众人听他一说再仔细一听果然如此。大家基本也就平静下来了。周文瑞看着郑明道:“周围岛屿清理的怎么样了?”
“树倒猢狲散,没费多大周折,大的几个都肃清了,远的几个小的我让手下的去了,我点算过港内的船,钟彬那家伙的家当基本都在这了。不过公子你别看不起他那小破船,上面我看了装了不少西洋炮,都是好东西,换到我们船上,那荷兰鬼子又该有的受了。”郑明边说,边得意的笑。
文瑞听了郑明回答心里有底,澎湖应该是没问题的,海贼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通往南洋的商路现在也就剩西洋人在远东的舰队了。到了申时,果然看见郑芝龙的船队回来了,看得还算齐整,有几艘还有未灭的硝烟,帆已不齐的也有十来条,显是经过了苦战,众人都直奔码头。
一会郑芝龙的座船靠了岸,文瑞看着郑芝龙阴着脸上了岸暗道:莫不是打败了,也没见有荷兰船跟着追过来啊。上前拱手问道:“一官,战况如何?”
郑芝龙看了一眼众人回礼答道:“胜是胜了,但是芝豹没了。”这时就看见船上几个水手抬着一副担架走了下来。周文瑞知道这一定是郑芝豹的遗体,当下一时不知道对郑芝龙说什么好。边上俞咨皋是老将,这种生离死别看的多了,上前拍了拍郑芝龙的肩膀:“郑提督节哀,将士们战了一天一夜,让他们下船歇息吧。”郑芝龙也是名将懂得将军难免阵上亡的道理。吩咐郑明安排港外船队警戒,就下令让船上所有的水师官兵下船休息。码头上迅速有“海澄军”的兵士上船搬运伤员和战死战士的遗体。周文瑞等人则默默随着郑芝龙走回马公镇上的临时官衙。
待郑芝龙除甲更衣后大家在厅上落座。由于出了郑芝豹死亡的事,满座的人都不想先开口。此时郑芝龙的心已经平复了不少。
叹了口气道:“古来征战几人回啊,这次海战真是艰险,我到战场的时候,芝豹那百条船已经损失二十多条,而且钟彬也来了,认识芝豹的坐船,他船受炮最多,船上军士伤亡过半。可能是钟彬想生擒芝豹,竟然亲自带船靠邦接舷,芝豹也是勇捍,直接叫手下也用铁锚钩住钟彬的船,自己引燃自己的战船,跳过船舷找钟彬死战。钟彬是给他杀死了,自己也受了重伤,给手下亲卫抢回下了小船。幸好我赶到,否则尸体恐怕也难找回。”
周文瑞听着郑芝龙简述当时情景,心里知道现场情况必更惨烈,要不是自己坐船不能机动,郑芝豹也不会出此下策要与钟彬同归于尽的。看了眼郑芝龙道:“荷兰人船队怎么样?”
郑芝龙道:“我到的时候,荷兰舰队还有十二艘主力舰,他们舰大,操纵灵活,炮也打的远,而且顺风,不好用火攻船,炮战了一个多时辰,我一直想让船队占到上风去,但终究不能突破他们阵形。炮战也很吃亏,又重伤了二十来条船,沉了十来条,就打沉他们一条。还好天佑我大明,海风转了,当时我立马组织敢死之士,放下火攻船,敌船因风向忽转调整不及被我火功船靠上,当时就烧了八艘,普特曼斯的旗舰和另两艘受伤的主力舰逃往台湾,当时芝豹手下早就杀的眼红了,紧追上去,打沉了一条,另一艘受伤的主力舰被我俘获带回来了,我看天色要晚,晚上在海上不能作战,就回了程。普特曼斯侥幸逃脱。”
“水师官兵伤亡如何?”
“出战三百二十六条船,沉了五十三条,军士伤亡还不及统计,估计要伤两成以上,火攻船伤亡尤重,上面两千将士回来不过三百来人。我一生海战唯此战吃亏最大。”郑芝龙说着,脸上表情也是沉痛不已。
周文瑞知道,这次海战全是郑芝龙主力,现在伤亡恐怕要近两到三成,而且火攻船上都是郑的亲信或是族人,这次战后损失惨重,再加上芝豹又阵亡,伤了元气了。
安慰道:“此次海战基本肃清了台海间的敌方海上力量,我估计十年内从这往东往北的海上再无我大明远海水师敌手。我们牺牲的英雄会名留青史的。芝豹此战毙贼首钟彬也当得上“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名。”,一官你写折子报福建熊大人吧,让郑明率船队回金厦,一来将报捷文书和伤员带回,二来速运粮草辎重到澎湖,准备攻台,我们现在还未竟全功,不到悼念英灵之时。”
郑芝龙正色道:“正是此理,必斩贼酋以慰芝豹和众兄弟在天之灵。现今海峡内敌水师已肃清,我部当克日登陆台湾,不让荷兰人有喘息求援之机,不知俞总兵手下“海澄军”可否再战。”
俞咨皋是火暴脾气,最不能受激。不过看在今天郑芝龙丧弟之痛只说:“郑将军手下但凡能再战,俞某敢不相从。”
“那好,我今夜即叫修复战船,所余六百条完好的战船明日就兵发台湾,让郑明一并报给熊大人,让他准备后勤。”郑芝龙报仇之心颇为急切。
周文瑞想了想道:“今天一战,将士们累了一天一夜,也颇疲乏,明天还是休息一日,后天再战吧。一官你说如何?”郑芝龙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一仗下来也是累的够戗,海上不比陆战,消耗体力更是厉害。因此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文瑞的主意。
文瑞又问俞咨皋:“将军在早年间曾守澎湖击退荷兰鬼子,这次攻台将军以为从那个地方登陆为好?”
俞咨皋听文瑞说他以往功绩也是得意,笑笑道:“老夫当年只是到了澎湖,不过要不是老夫当年炸毁西屿的鬼子堡垒,这次攻打澎湖怕是没这么顺利。台湾的事郑提督比我了解多了。”
附(《台湾省通志》之《驱荷篇》作过考证,大略云:明天启四年(1624年),明将俞咨皋统兵驱逐侵入澎湖的荷兰兵。荷兰士兵自知不是对手,乃两度求和,请求容其运米入舟即撤离澎湖。俞咨皋以穷寇莫追而许之。但荷将高文律等认为明军之胜出于偶然,乃转据妈宫澳天险以守,后又在澎湖岛西南端的莳里澳筑炮楼坚守顽抗。俞咨皋急攻不下,乃从福建运来大批zha药,派人潜近荷兵炮楼里埋药炸之。爆炸之时,声震数里之外,炮楼随之沉入海底,成为今日的虎屿沉城。)
文瑞转而看向郑芝龙。郑芝龙道:“刚才我也是有点急,回航时我已派船去找芝虎他们了,估计晚上会到。台湾大城有二,荷兰人占踞的是台湾城(今台南安平),刘香钟彬占据的是高雄,两地间树木繁茂陆路很难通行。现在高雄基本我们是一鼓而下,暂可以不管。荷兰鬼子主要集中在台湾城,那里有两个港口,一个叫鹿耳门,一个叫禾寮。鹿耳门航道窄,水浅,所以荷兰舰队一般驻在禾寮港,不过现在他们舰队已经基本被我消灭,哪个港口登陆也没啥关系。主要是荷兰人在台南筑了一城他们叫热遮兰,我们一般叫他台湾城,非常坚固,又在这城前十里当路筑一小城叫赤嵌,边上都是茂密丛林非常险要。要取台湾城必先取赤嵌。”
周文瑞点了点头。:“一官,你辛苦下,只有你精通荷兰语,今晚你把俘虏审一审核对下情报,我自己去福建见熊大人,把你们的意见带到,你们明天休整一天,明晚我回来,决定是否后天攻台。你们看如何?”
郑芝龙和俞咨皋互相看了下,也觉这样比较稳妥,就定了下来。文瑞就上船赶回福建,郑芝龙去提审俘虏,俞咨皋则准备作战军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