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希望能够将高高在上的叔父打倒在地,为的只是走出他的阴影,可以尽情的沐浴太阳的光辉啊。
脱脱又看了一眼摆着一张死鱼脸的杨福大,如果说她的预言能够使张思蕊梦想成真,那也应该能够使自己的梦想成真吧。
“你的直觉能够看到你自己的未来吗?”
杨福大已经是死如心灰,连话都懒得答,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能预料到刘伯温的未来吗?”
反正已经对生存不报什么希望了,杨福大索性也就豁出去,把话匣子一并打开:“他呀,短期内是死不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肯定活得比你长。”
“那我能活多久?”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不过一二十年内是死不了的。”
“一二十年?足够了啊。”脱脱轻轻的笑了笑,“如果真能活这么久,那我有把握把我应该做的事都处理好。”
杨福大心里冷笑一声,如果这个踌踌满志的年轻人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现在还会不会这么意气风发,浑身都是干劲呢?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刚过四十可就英年早逝了啊。
假如一个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那对他的人生到底是好是坏呢……杨福大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脱脱,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快感,别看你现在神气的很,等到了后来,还不是被朱元璋那帮人收拾。她想起自己身边的小小子朱重八,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对他谆谆教诲:“孩子,一定要替三叔报仇,把这个人面兽心两面三刀的脱脱往死里整,千万不要客气!”
此时张思蕊正在外面焦急的等着,里面脱脱迟迟不出来,她也只好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转圈。突然,门开了,她赶紧迎上去道:“脱脱大人,我可以去见杨福大了么?”
“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想得到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了么,为什么还需要这样多此一举呢?”
“不得到最后的确认,心里总是不放心啊。”
“你和那样的男人在一起,想放心,那是不可能的。”脱脱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张小姐,请回吧。”
张思蕊的性格其实和杨福大多多少少有相似之处,杨福大比她强的地方在于多看了些书,忽悠的本领强些,而张思蕊的长处则更加直观—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家财万贯颇有权势的美人。脱脱对美色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并不害怕张家这个他眼中的土财主,只是他初来乍到就和当地的地头蛇结怨,多多少少会影响自己的计划,于是他还是想尽量客气的打发掉她。
“为什么刚才准许我见杨福大,现在又不准了?难不成刚才杨福大和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见不得人,只有不能见人。”脱脱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张小姐,今天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下次,你和程公子一起来,好吗?”
“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向别人解释我的想法。”脱脱眼睛一挑,扫过张思蕊满脸的疑惑,“张小姐,做人不要有这么多的疑问,这对你不好。对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也是一样,想得到他,最后得到了,这就是天大的幸事,把你有限的时间用来高兴和庆幸吧,其他的事情,还是不想的好。”
张思蕊定定的看着脱脱轻逸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那被衣袖带起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痒痒的像是在睡梦中不经意的碰到被角。
这一切,多像是一场梦啊。
这一生,总要做一场梦的吧,把想得到的东西拿到手里看一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如果是的,就攥在手里紧紧护着不松手,如果不是,那就放开手睁开眼,美梦成不了真就只能成空了。
程至安的宅子仍然是很安静,刘伯温和彭莹玉悄无声息的隐在一处角落里不动弹,两个大人还好说,朱重八毕竟是个小孩,让他长时间的呆立不动实在是难为他了。他一会要拧拧脖子,一会要动动脚趾,分分秒秒都不得安宁,若不是彭莹玉眼疾手快的把他摁住,难保三人不会被发现。好容易捱到天黑,朱重八又嚷嚷着肚子饿,彭莹玉看不得小孩子受苦,便提议让自己去寻点吃的东西。
“彭大哥,程至安家里的人丁本来就稀少,做的饭食肯定也不多,如果我们贸贸然拿了,我怕会引起怀疑的。”
“那我去外面找寻。”
“翻墙出去的话目标太大了,如果被巡夜的兵丁遇到,可又是麻烦事一桩。”
彭莹玉禁不住笑了:“那怎么办,我们就饿死在这里吗?”
“当然不能饿死了。”刘伯温轻声的说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了灯光,那是有人打着灯笼走了过来,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见两人的谈话。
“小姐,老爷说再过两天就办你和程公子的婚事呢。”
“我爹就是太心急了,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先把沈小姐先安葬了再说吧。”
“嗨,老爷想要个女婿都想疯了,张家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男人。可还好没让那个刘伯温进了咱们张家的门,要不让个反贼当老爷的姑爷,那麻烦可就大了。”
脚步声突然停住了。
“难道让程至安做张家的姑爷,就万事大吉了么?”黑暗中张思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刘伯温凝神去听,还是听得很真切。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和程至安说。”张思蕊接过侍女手中的灯笼,独自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环视了一下四周,总觉得周围这冥冥的黑暗中多多少少藏了什么玄机。
刘伯温的脸就在这个时候在路旁的树丛中缓缓的浮现了出来,像是一具尸体毫无征兆的浮出水面一样。张思蕊吃了一惊,手上的灯笼一颤,火苗陡的一抖,燃着了细细的骨架,瞬间一团火焰就将又轻又薄的灯笼燃起。张思蕊扬手一甩,那团火被抖到了地上,火星直溅。
“思蕊,怎么了?”
不远处传来了程至安的声音,刘伯温的脸也恰到好处的消失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把灯笼燃着了。”
“哦。没事的。”程至安利索的几脚把灯笼踏灭,“你这是怎么回事,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什么必要非要和你通报吧。”
程至安听出她话里有刺,不过基于一贯的好涵养,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脱脱那个蒙古王八蛋不让杨福大替我算卦,非要说让你和我下次一起去。”
“咱俩一起去,有什么事吗?”
“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