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丫头大大方方地给廿澜盯着看。
苦丫头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七岁前她跟着一对贩茶的夫妇来到平城,那对夫妇是她的养父母。
后来养母有了身孕,他们便丢弃了她,苦丫头一个人在平城从开始差点饿死到后来找到这所荒宅落脚,每日靠讨饭和施舍过活,一晃两年多了。
苦丫头最羡慕有爹有娘来疼爱的孩子,所以每次出去,哪怕是遇到别的孩子被父母打骂,她也会羡慕地看很久。
平城里虽然偶尔也会有因为可怜而给苦丫头些自家废旧吃穿用具的好心人,但是没有人愿意收养她,大家都嫌她是个女孩。
遇到廿澜那晚,苦丫头在背后看着靠在破旧门扉上垂头丧气的廿澜许久,忽然心血来潮地想“既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自己,自己为什么不收留了这个姐姐呢?至少那样,以后就不会再是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有人陪着她,睡觉的时候有人搂着她,走在路上也有人牵着她。”
“走,”廿澜见苦丫头已经收拾停当,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姐姐,”苦丫头小大人似的再次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稻草。
“不会耽误了你收这些的,”廿澜说,半天见苦丫头身子虽被自己拖着走,眼睛却还在向院子正中恋恋不舍地盯着看,只得又道“天黑前一定赶回来的,行了吧?”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停,转眼俩人便一起走到了院门处。
街道两旁,家家大门紧闭着,廿澜拉着苦丫头走在空旷的路中间,背影在身后拉得老长。
转过了几个街角,忽然开始喧嚣起来,只见一列列士兵一手拿着长矛一手拿着盾牌整齐地走在路中间,间或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身上的行头和廿澜穿的一模一样。
廿澜拉住旁边站着的一个老者想要询问,那老者本是心不在焉地回头,在看清她一身铠甲后吓得连连后退,“军爷!”
廿澜皱眉,本能地不自在,但还是将手指向街道上一列列的北翰士兵,“这是在做什么?”
那老者似乎愣了愣,心中纳闷“这人明明一身北翰人的铠甲,怎么反问起自己北翰军队的动向来了?”口中却不敢问出来,战战兢兢地恭敬回道“说是要出城南下。”
“出城?”廿澜口中喃喃,下一瞬语气严肃起来,“所有人都走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必会留下一部分守军,其余的都要走吧。”
廿澜抓住老头的手猛地松开,那老头豁然失去控制,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地上,廿澜却根本不知道,她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沿着北翰人队伍所走的相反方向发足狂奔。
“喂,姐姐,”苦丫头见她如此,赶紧使出浑身的力气跟在廿澜身后,“姐姐你去哪里?等等我,等等我啊姐姐!”
要走了吗?兀予弘就这样撇下自己要走了?
廿澜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酸,有苦,有委屈,更多的却是愤怒,他怎么可以丢下自己就走了呢?
“廿澜,廿澜,”有人高声地叫她,声音中透着惊喜。
廿澜恍惚地回头望去,是天青,他骑在马上,跟随在尚云身边,周围都是步兵。
天青向略微躬身身边的尚云说了几句话,似是在请示,片刻后朝着廿澜的方向打马行来。
“廿澜,你没事吧?这两天跑哪里去了?安远世子四处找你!”刚到廿澜身边,天青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廿澜,嘴里的问题一个挨着一个。
訇儿有找她吗?
廿澜似是庆幸了些,觉得心里一下子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他人呢?”
天青挠头,“安远世子他,不在行军之列。”
廿澜瞪大眼,“为什么不在?”
“世子自行向大王请命,留守平城,”天青边说边用目光偷偷地瞄着廿澜,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廿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訇儿下榻的那所官宅的,似乎是在梦中一样,等意识到时都已经到门口了。
“姐姐,你没事么?”身边的苦丫头紧紧地拉住她手,见廿澜摇头才把目光看向眼前的宅院,“姐姐,这是哪里?”
廿澜并不回答她,仍旧像在荒宅中一样,用手***苦丫头的头顶,轻声问道“苦丫头,喜欢这里么?”
苦丫头听了她的话,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宅院来,过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喜欢!”下一瞬发现廿澜正拉着她往门内走,担心道“姐姐,被看到会被打出来的,有这样门庭的人家通常还会养狗的!”
廿澜不再回答她,一路拉着她往里走,一两个北翰士兵看到她有些惊讶,他们和天青一样,都是刚刚知道廿澜的女子身份,“廿澜,世子一直在找你!”
两人一路快速地直奔訇儿常在的地方,然而寝室里没有,书房里也没有,找遍了整个院落,都没有,廿澜随手拉住一个匆匆而过的士兵,“世子呢?”
那士兵看到廿澜的装束愣了愣,低头道“世子去城郊送大王出城去了。”
“出去了?”廿澜擦着自己跑出来的一头汗水,心中苦笑,刚才天青怎么没说呢!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手指被一只小手握住,苦丫头一脸忐忑地看着她。
“这里是你以后的家,”廿澜说,中午她简单问过了苦丫头的身世,也终于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一见自己便粘上来生怕会被抛下一样,她只是太想要个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