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幕了。
密信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行动，是相互猜忌，还是改弦更张，楚砚已经无心思量，因为案情有了重大进展。
今早观赏完那一场闹剧之后，刘协吩咐赵志远要韩越去钦差行辕，便与楚砚回到钦差行辕。
一进二堂便见马连成在堂中轻快地踱着步，见到刘协回来连忙迎上前来，呵呵笑道：“阁老智计深远，下官佩服。”
刘协扬了扬眉毛，笑问道：“怎么？”
马连成道：“下官受阁老指点，今天一早就去询问廖大人身边侍候的家仆。得知廖大人那几天多食虾蟹，而且赞叹江南橘子甘美每天必食。”
楚砚脑袋一哄，原来如此！
刘协点点头，示意马连成继续说。
马连成脸上透出一种难言的光彩：“阁老与廖大人长年居于北方，因而不知此中利害。下官也是幼时听曾客居江南的家父嘱咐，虾蟹橘子不可共食，轻者腹痛，重者身死！”
刘协眼中的光芒一跳而过，直直地看向马连成。
马连成连忙道：“据廖大人的家仆说，廖大人确实曾有腹泻腹痛的症状，只是以为水土不服，并没有问诊，只是命人抓了两副中药吃了，但是不见好转。晚上喝了一碗虾蟹粥，睡前吃了几个橘子，半夜就暴毙身亡了。”
刘协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廖大人竟然因此而亡，真是令人唏嘘。不过负责廖大人伙食的厨子等人找到了吗？为何无人劝阻廖大人？”
马连成连忙回答道：“厨子已经找到了，但是没有什么可疑。至于劝阻，家仆说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个忌讳。”
楚砚心知从厨子家人很难查出什么，因为吃什么完全是廖文定的主意。关键在于这么吃是廖文定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隐情。
果然，刘协向马连成道：“廖大人的仆人带来了吗？我要问他话。”
马连成忙道：“带来了，就在外房押着。下官这就带他来。”
不一会儿，云衣卫领着一个小厮进来，先向堂中三人行了礼。那小厮虽然因为这些日子的变故而有些战战兢兢，但是仍然向三人恭敬地行了礼。
刘协坐在堂中正座上，好似聊家常似地问道：“你是廖侍郎的家仆？”
那小厮连忙回答：“禀阁老，小人廖忠正是廖大人的家仆。”
刘协点点头，声音很温和：“你跟你们家大人多久了？”
廖忠道：“小的本是孤儿，为我家大人收留，至今已经十三年了。”
刘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亲和而不失身份，继续问道：“那么你家大人对你如何？”
廖忠见到刘协如此神情语态也慢慢放下了戒备，神情渐渐恢复自然，“我家大人对小的一直很好，可以说是恩比天高，小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大人的，只能尽心伺候我家大人。”
刘协似乎对廖忠的回答很满意，笑着点点头，突然转变话题问道：“那么你家大人来到建业后可曾赴什么人的宴？”
廖忠仔细回思了一会儿，慢慢道：“我家大人来了建业先是赴了三司衙门的宴，而后就是河道衙门的宴请，再就没有了。”
刘协终于图穷匕见：“那么你家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虾蟹橘子呢？”
廖忠随口答道：“是赴河道衙门的宴请之后。”而后猛然想到什么，全身一颤，整个头颅似乎被什么人打了一巴掌，全身打摆子似的乱颤。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再多表演自己内心的惊恐，就被云衣卫带下去了。
楚砚敬佩地看了刘协一眼，而后转过脸与马连成对视一下，再心有默契地轻松一笑，案情终于明白了。有了结果，方法只是次要。
果然，刘协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眯着眼，伸手捋了捋梳理整齐的胡须，道：“连成，恒柔我们一起走一趟河道衙门。”
楚砚与马连成点点头，起身随在刘协后面，刚要走出二堂，只见门突然被推开了，却是张琢匆忙地奔了进来，一脸焦急，看到三人，连忙上前道：“阁老，您可回来了！”言语间透出一种莫名的轻松。
刘协微微睁了睁眼睛，坚定稳重的目光流露出久居高位看惯沧海的沉着自信，令人心安。抬手虚抚张琢一下，刘协不急不缓地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张琢被刘协所感染，也略略平复了心神，沉声道：“禀阁老，今日您与楚佥事出去后，下官便派遣两名云衣卫前往河道衙门取近十年来治河银两用度账簿。可是到了现在，依旧没有回来。”
楚砚心中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取些账簿而已，哪里用这么长时间。廖文定身死的消息一到京城皇帝就下旨封存一切有关档案文牒，以备核查。如今钦差卫队前去领取，为何会耽搁如此之久？
刘协点点头，沉默下来，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睛深邃得黑不见底，静静思量起来。
张琢看到刘协这副模样，只得站在一边，耐心等待。
等得片刻，刘协回了神，眼睛也有了光彩，两步走到案后，提起笔在纸笺上一蹴而就。
沉沉地放下笔，将纸笺递给楚砚，吩咐道：“恒柔，你现在速速带一小旗云衣卫前往河道衙门一探究竟。”
楚砚接过纸笺，却是刘协提取账簿并传问河道的文札，收在袖子里，拱手领命。
亲自点了自己过去带过的一个小旗，骑着马，一路向河道衙门奔去。
远远看到河道衙门高高地门庭，见外面守卫的差役一切正常，楚砚不禁有些意外，同时心中恍惚间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但是还是按耐着内心的波动，稳稳地在河道衙门门前停了马，利落跳下。
早有守卫差役迎了上来，见楚砚一身四品官袍，正要行礼，楚砚阻止道：“本官奉钦差大人之命，来见河道大人，这就进去，你不必通传。”而后不由分说，带着顶盔贯甲、腰悬钢刀的云衣卫进了衙门。
